(26)
冰冷的金属和滚烫的血的触感,小郝回过神却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试图用手握住了迎面而来的刀刃,刀刃无情地划破了手心。血不断地从小郝的手指缝里,又顺着刀身滑落,滴在了地板上。
南瓜的身躯从小郝的背上无力滑到了地板上,小郝已经顾不得了——因为眼前的宋芝颐,正面无表情地用双手紧握刀把,使劲地向小郝刺来。手心传来的被刀刃划伤的痛越发剧烈,让赤手空拳的小郝几乎无法抗衡——小郝不敢相信绝望状态下的人的力量竟然会变得如此巨大!小郝加大了握住刀刃的力度,猛地用全身的力气往前一冲。宋芝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匕首掉在一旁,头发乱了,嘴里还在叫骂着什么。
小郝双手各有一条流血不止的伤口,还在往地上滴血。宋芝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身边的匕首,扑向小郝,把小郝压在身下。小郝的眼镜飞到一旁。
匕首尖锐的刀尖快抵住了小郝的脸,小郝死命按住宋芝颐的手腕、那只握住匕首的手腕,可没想手上伤口的痛楚却持续侵蚀着他的力量,他的力量一点点微弱,刀尖一点点抵近。
情急之下,小郝只得用膝盖狠狠地一顶宋芝颐的小腹。宋芝颐惨叫一声,小郝乘机反扑,没想宋芝颐胡乱地挥舞匕首,小郝忙往后退。
宋芝颐再度把匕首对准小郝,慢慢地起身。头发散在眼前使得小郝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她阴阴的冷笑可以想象出那种可怕的神情,小郝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之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女孩。而她,对眼前形势的逆转很是满意。
片刻的对峙却换来永恒般漫长的沉默。月光,走廊,两人。
只得一搏!小郝不敢多想,俯身,用手肘向前挡去。宋芝颐没反应过来,小郝已经饶过她,向走廊那头跑去。宋芝颐气急败坏地猛追上去。
我要保护瓜姐,小郝此刻只有这一个单纯的想法,只能把宋芝颐引开,但至少瓜姐暂时安全了。
由于失去了眼镜,小郝跌跌撞撞地在狭窄的走廊中奔跑,根本无法完全看清前方的路。而与此同时,宋芝颐在他身后挥动着匕首和反光,穷追不舍。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扇门,小郝连忙加快了脚步。穿过门,他正转身准备关上门以作阻挡,宋芝颐却抢先一步,把匕首的寒光一下子晃到小郝眼前。小郝只得放弃计划,继续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前进。撞开一扇扇的门,转过一个个走廊拐角,他感到疲惫、眼花、体力不支,身后那把随时有可能刺穿他的匕首却让他丝毫无法怠慢。
终于,楼梯口再次出现在眼前。小郝一脚踩空,重重地摔在楼梯上。他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死拽着他的裤脚。紧接着,是冷不丁的刺痛,那把匕首刺进他的小腿。他已经没了惨叫的力气了,只听到自己的一声低吟。小郝动弹不得,只得任凭身后的宋芝颐宰割。他知道,这下真的完了。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的走廊上亮了。好像什么人跑了过来,接着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扭打声,乱作一团。周围变得嘈杂起来,人声越来越多,最后伴着宋芝颐绝望的一叫,有人搀扶起了躺在楼梯上的小郝。
(27)
房内的宋芝颐被五花大绑,浑身发抖,被绑上绳子的嘴还在极力嘶吼。朱佳晨只得关上门,对着走廊上的姬云飞和关悦解释。
“这几天她都没有按照医生的指示服药,我看她精神好像也比较稳定就没说什么,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你也不用自责,这种事谁会料到呢?”关悦见朱佳晨一脸的无助,也明白自己的安慰无济于事。姬云飞在一旁点头,对关悦的话表示同意。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都是她干的?”
姬云飞拍拍朱佳晨的肩膀:“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不能妄下定论。”
“可是,你们看,南瓜和小郝都已经……”
“我也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宋芝颐做的……这也太可怕了,不是吗?”关悦附和道。
“到底是谁,会怎么想残忍地借雪织娘的名义,杀害了戴月惜,又想用相同的方法杀害南瓜?”姬云飞摇头,一头雾水。
“南瓜在自己房里吧?”关悦问。
“嗯,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昏迷不醒,好像有点热度,可能发低烧了。”朱佳晨回答。
“我们必须找个人一直守着她,”姬云飞指出,“恐怕南瓜已经解开了案件,或者掌握了对凶手不利的线索。如果凶手不是宋芝颐的话,极有可能会对南瓜再次下毒手。”
“——如果凶手不是宋芝颐,那会是谁?”关悦疑道。三人面面相觑,都显得紧张不安。
朱佳晨没有理会关悦的问题,回答姬云飞说:“小郝说他会一直陪着南瓜的。”
“他的腿没大碍吧?”姬云飞担心道。
“嗯,他的手和腿都包扎过了,南瓜头部的伤也是。多亏戴叔叔当年参军,还懂点简单的医术,不然的话就糟糕了……”朱佳晨叹了口气。
“这夜快点过去才好……”
关悦望望满窗的夜从天空的一角开始褪色,东边的天际开始呈现暗紫和云层的斑纹。而眼前却还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任风邪恶的呼啸回绕在这座不祥的宅邸,低吟着等待黎明……
(28)
天蒙蒙亮,远处的高地和旷野上的雾气透着亮光,而被积雪覆盖的大地仍被昏昏沉沉的睡意笼罩,鸟鸣声在雾气中时远时近、此起彼伏。东方的天空露白,给客房带来了充足的光线。
在漫长的黑夜即将结束之际,孕育已久的耀眼的朝阳,正呼唤着黎明的到来。接着,所有的黑暗与冰冷都会渐渐四散,破晓后光的炽热将预示着一个崭新的世界,一切的晦暗与丑恶都将消融,重生出新的希望和美丽。
窗外风已经停了好久,在清亮优美的钢琴声中,客房里的南瓜徐徐地睁开睡眼——应该是姬云飞在三楼弹着钢琴,依旧昨夜那首《降E大调夜曲》。
感到腿上压着什么东西,南瓜把视线移向床边。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的小郝已被睡意打败,不知不觉趴在南瓜的被子上睡着了,连眼镜也没摘。看到小郝这副可怜又可笑的睡态,南瓜差点笑出声。
为了不打搅小郝的美梦,南瓜轻手轻脚地从床的另一侧起身。由于脚被小郝压麻了,她不得不稍坐片刻才下了床。
经过镜子前,南瓜不禁停下脚步,打量镜中的自己:头上包着纱布,头发有些蓬乱,斜刘海下那张熟悉的脸也显得有些憔悴。
南瓜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赶紧翻下毛衣的高领。
昨天还是深红色的勒痕如今已变淡,隐入白皙的肌肤不见。她松了口气,对着镜子里的少女眨了下眼,微笑。
接着,她打开房门,一下子被门外走廊的昏暗吞没。她关上身后的门,表情像是要去参加一个神圣的仪式。
赌上真相之名,指向那个无法动摇的答案。
接下来,走向决定性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