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是个不适合安葬的一天阳光明媚,鸟鸣声此起彼伏,我觉得似乎从未见过那么蓝的天空。
一切都散发着夏天的味道,甚至缝隙里长满苔藓和地衣的墓地墙都散发着清香。还没到十一点,天已经很热了,连马路上的沥青都热得像要冒烟。
梅勒和我是走过去的。不知为什么,我们觉得只有这样才合适。我们想尽可能清醒地陪卡萝走最后一程,所以我们决定既不开车也不坐公共汽车。
她的最后一程,我从未用这种表达方式开过头。一大早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的我,想到这句话,已是流泪满面。
“我们本应该为卡萝守一夜的。”梅勒说。她是伴着这句话入睡的,而后又是说着这句话醒来的,这期间负罪感一直伴随着她。
“卡萝已经被解剖了,”我再一次回答她,像前面的每一次一样,“你真的认为,他们接着就把她安葬了吗?”
“但是我们都没有问过啊!”梅勒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现在我们已经赶不上了。”
我挽住了她的胳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梅勒,我们会把卡萝原来的样子永远留在记忆中的!”
梅勒使劲地点点头,她绝望地抓住我递给她的每一根稻草。
“但是我们可能太晚了。”梅勒曾经有一次给我解释过,死者在死后的一个小时之内还会有听觉和感觉的。这一个小时非常重要,我们可以陪着死者,跟他们说说话,抚摸他们。“卡萝已经死了很久了,她应该感觉不到我们了。”
我们都强忍着眼泪,默默地走完剩下的一段路。
我们本应该是最先到的,看到眼前情景,却顿时感到非常失望。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汽车,车子在太阳的反射下闪闪发光。灵堂前面,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站在那儿,他们大多都穿着黑色衣服。这儿或那儿偶尔会闪着一个白色或彩色的圆点,像花儿一样。
几乎整个年级都在那儿。还有梅伦伯克,我们的年级老师。
“怎么是他?”梅勒小声说,“他对卡萝做的还不够呀?”
梅伦伯克教物理。每到他的课,如果我们忘了做作业或带课本的话,我们就得带蛋糕过去给他吃。
在梅伦伯克的眼中,像卡萝这样的人就是二等公民,并且他也明确向她表示过。每次轮到卡萝带糕点的时候,她会给梅伦伯克挑选一块特别的,然后在上面吐上口水。
我们没理他,径直走进灵堂,在第二排坐下了。
灵柩被一片鲜花和花环的海洋包围着。棺材是用栎木做的,配上冰冷的铰链看起来肃穆、灰暗。即使大部分地方被白色的玫瑰花束覆盖,也依然掩饰不了这种冰冷。火苗随着穿堂风的气流跳动。
灵堂大厅的光线被遮暗了,看起来像是把生命的光芒隔离在了门外。
卡萝已经去了。但她曾经是一个喜欢待在阳光下的人,黑暗会让她觉得难过,她总是用蜡烛来驱散黑暗。
除了蜡烛之外,此处的一切她应该都不喜欢。鲜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烛光也让人难受,整个布置就是一场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祈祷。
“我受不了了!”梅勒小声说。
“不,你可以的。”我的话听起来甚至连自己都觉得生硬,不像是给人鼓舞,而更像一种命令。
长椅渐渐被坐满了。我在想,像卡萝这样一个对大家来说一直默默无闻的人,在死后竟然会吸引这么多人前来。
第一排空了很久,然后卡萝的父母和她的哥哥卡勒进来了神情僵硬,脸色苍白。卡勒寻找着我们的目光,他向我们不安地笑了笑,可以看出,他哭过。
稍后进来的是卡萝的亲戚们。他们零零散散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很随便地向四周张望,互相小声说着话,给安静的环境带来一片嘈杂。
神甫将座位搬到讲台上,翻着面前那本很厚的书。我和梅勒已经跟他说好了,在葬礼结束的时候让我们讲几句话。当我想到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站起来走到前面讲话的时候,我胃里一阵难受。梅勒显然也有相同的感受,她的手心是湿的,全是汗。尽管如此,我还是握紧了她的手,没有松开。
讲话,祈祷,音乐。卡萝喜欢听福音。这个教区中有一个福音唱诗班,他们已经开始演唱了,优美的歌声洒满了整个灵堂,我希望不管卡萝在什么地方都能够听到。
然后神甫向我们点头示意,我们走到前面去。
“你来吧。”梅勒小声地跟我说,她把之前准备好的纸条塞到了我手里。
我的膝盖发软。看着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有些模糊,如同在梦中一样,我特别害怕眼泪会夺眶而出。
但是忽然间我变得非常平静,意识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我把纸条揉成一团。
“卡萝,”我说,顿了顿,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我,是否能听到我说话,我希望你能,因为我要跟你说几句话。”
这些话我没有提前想好,但是我并不害怕会中间卡住,这是我跟卡萝之间的事情,我想给它画上句号。
“你的死并不简单,你是被谋杀的。”
人群中忽然一阵窃窃私语,然而我并没打算就此刹住。
“我很想知道这件事上帝会有什么解释,可是他不会对我们人类讲,而且作为上帝,他也没必要为他所主导的事情辩护。”
从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神甫擦了一下脸,一个很无助的动作,因为他不方便在所有人面前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你的一生中,曾有过很多打算,首先你想要的就是幸福。”
梅勒抓住了我的手,我留意到她哭了。
“杀害你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可能他认为自己能逃得掉,我没准备原谅他,我恨他、讨厌他,他让你痛,他偷走了你的生命。”
梅勒擦了擦眼睛。我看到忽然有很多手绢抽了出来,我碰到了母亲不安的眼神,不过我还没说完。
“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他,那就是我会去找他。”
人们开始互相窃窃私语,我无所谓。
“我是不会放弃的,直到他被抓到为止,他要为他所犯下的罪行受到惩罚。这是一个承诺,卡萝,而且你知道,我们一直都是遵守承诺的。我要找到这个男人。”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的平静消失了,身体开始发抖。
卡萝拉告别仪式上令人震惊的一幕
昨天,卡萝拉?史泰格尔,项链杀手最年轻的牺牲品,在瓦尔特公墓下葬,到场人数众多。灵堂被前去送那位被残忍杀害的女孩最后一程的人挤满,以至于一部分人不得不在外面耐心等待。
畅销作家伊慕可?塔尔海姆的女儿也是吊唁者之一。她的女儿洁蒂?魏因加特纳,即死者的一位亲密女友,进行了一番感人的告别讲话,讲话中她威胁凶手要找到他,并将他抓获。
这一声明引起了一阵轰动,弗里德海姆?奥夫特马特神甫紧接着明确表示反对充满复仇和报复想法的观点,他请求葬礼的来宾们同样为“陷入迷途”的杀害卡萝拉的凶手祈祷。
在接着爆发的骚动中,洁蒂?魏因加特纳和她的朋友站起来离开了灵堂。很多来宾跟随她们一起来到外面等着灵柩下葬。
贝尔特没读剩下的部分,这篇文章他已经读过很多次了,以至于上面的话他都能背下来。意外的是哈尤?吉尔茨没有夸张,出于某种原因,他甚至放弃了跟往常一样利用这个不寻常的事件。
轰动和不安是神甫紧接着的话之后爆发骚乱的另一种无害的表达方式。“求求你们!”神甫喊,“求你们了!冷静一下!这是葬礼!”
“没错!”贝尔特听到后面有人喊,“葬礼!您还记得这是葬礼啊!”
贝尔特希望卡萝有一个庄严、合适的葬礼,然而在为洁蒂如此失控而惋惜的同时,他也觉得这儿这种互相对抗的情绪很合适。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被杀了,这是让人愤慨的,对此作出的反应仅仅靠一点圣经智慧是不够的。
贝尔特猜测编辑的克制可能和洁蒂有关,她的出场让人印象深刻,清澈的声音充满了灵堂的每个角落,有力的话语到达了每个人的耳中。
贝尔特也是,他佩服洁蒂的勇气,还有梅勒的坚强,虽然她一直都没停止哭泣,却也没有把她的朋友丢到一边不管。然而在对这两个姑娘的高度重视中,也有贝尔特对她们行为的怒火。洁蒂明确威胁杀害卡萝的凶手,这正是自己目前还不需要的,贝尔特想,两个越俎代庖的复仇天使。
某种东西告诉他,洁蒂是不会轻易放下她的誓言的,这个姑娘言出必行。这不仅仅意味着她会给警方带来麻烦,而且意味着她很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站了起来走到提示板前面。提示板几乎占了他办公室门和窗子之间的整面墙,贝尔特利用它来整理自己的思路。
所有可能的东西他都给钉在那儿:被害者和发现尸体的地方的照片,报纸上的某段话,带有乱七八糟想法的纸条,死者所佩戴的项链的图片,一张案发地点带有方向标的周围环境图,还有一张同样标注的德国北部的环境图。
有时贝尔特会换掉这张或那张纸片,这面墙上总会有变化,每个事件都会产生新的变化。
一个跟贝尔特一起参加了卡萝葬礼的女同事用相机悄悄拍下了其他客人,贝尔特对其中几个印象很深。他的同事也给钉在了上面。
凶手混在人群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这种情况也是出现过的,有的凶手表现得像个艺术家,观察着他完成的作品,把它展示给公众。
通常贝尔特能毫不费力地摸清凶手的内心感受,他发现理解他们的动机、领会他们的想法并不难,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杀人犯,他想,只是大多数人不想承认而已。
他观察着葬礼的照片,一群绝对正直的人,一起哀悼着死去的卡萝,太多了,以至于一张陌生的脸藏在里面别人根本注意不到。
而且如果凶手本人也在为卡萝哀悼呢?他跟死去的女孩儿们有什么关系呢?她们是任意的牺牲者吗?还是凶手以前认识她们?
甚至有可能恋爱过,贝尔特想,可能性极大,或者极小。他重新坐到办公桌前,把卡萝的日记拉到眼前。
她的字迹他已经很熟悉了,匆匆写出来的不流畅的字母,有点向左偏,好像每时每刻都惊恐万分,典型的日记体,不加修饰,坦白。卡萝曾经确信不会有人读到她最隐秘的想法。
她使用的是朴实的、没有绕弯儿也没有华丽辞藻的语言,有时候她抱怨生活,拉开一定距离写她对人的厌恶,同样还有对自己的厌恶。
卡萝对自己不好,她不喜欢自己,而且她从来没有期待生活会眷顾自己。
直到她遇到那个男人,那时她的感情有了飞跃。
7月2日
我的每一个想法都被他填满了,我在飞,我在飘,我有了蝴蝶的翅膀。我感觉像一直都认识他一样,之后他又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许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之前的那些男人在他身旁都黯然失色,我到底在他们身上找到过什么呢?
他看着我,他的目光能让我死去,我会为他做所有所有的事情。
7月3日
他的时间很少。我渴望能够见到他的那几个小时,渴望他的声音、他皮肤的气息、他允许的很少的抚摸。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奇怪,他似乎害怕我的手和嘴唇,好像他最喜欢看着我,一直地看着我,直到我开始尴尬地笑起来。
7月4日
我今天又没看到他。
迷失的一天。黑色。黑色。黑色。
你在哪儿,最亲爱的?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7月5日
他吻了我,终于!
他的呼吸充满夏天和阳光的味道。
恋爱让她变得情感丰富,贝尔特小心地翻到下一页,她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生动、充满希望、奔放和幸福,虽然渐渐开始预示着绝望。
7月6日
为什么我不能跟别人说我们的事情呢?我第一次向洁蒂和梅勒撒谎。可是他想要保密,他说他有过不好的经历。
不好的经历!这是个笑话吗?我的生活就是一床拼缀的被子,由各种让人恶心的经历缝合而成。
7月7日
似乎我们只是在表演我们的爱情,为一群看不见的观众,似乎某个人早就提前把分镜头剧本的播送顺序定好了。
我可以说我想要的……他不听我的。“还太早了。”这是他的回答,每一次都这样。
他可以非常温柔,但有时候他又会粗鲁地拒绝,然后他会用一种让我害怕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没有找出他情绪变化如此之快的原因,然而肯定有某种原因。
7月8日
我爱、爱、爱他!
7月9日
他不喜欢我化妆或者穿得很撩人,他是一个老古董,比神甫还过时,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爱他。
他讨厌我大声讲话或者大声笑,这样让他觉得很鄙俗。我都不知道还有男人会用这个词。有时候他说话像罗莎蒙德?皮尔彻小说中的人物。
原本很多东西他都不喜欢,但是他会告诉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样我就能避免刺激到他。
7月10日
我相信,如果他知道我写日记的话也会不喜欢的,这件事我永远都不能告诉他。因为我不能放弃我的日记,为了讨好他也不行,这么多年是它一直帮助我,让我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贝尔特走到走廊的自动咖啡机前面,扔进去一个五十分的硬币,看着棕色的塑料杯子啪嗒一下掉出来,咖啡机发出一阵响声,听起来像在弥留之际一样,然后吐出一股细细的咖啡。
贝尔特抿了一口热咖啡、慢慢踱回办公室的时候想:可能,可能我把精力投在这条线索上会出大岔子,但是我没有别的线索。
他的感觉告诉他必须要找出卡萝在日记里写的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占据她所有想法的男人,要说这段交往正常是不可能的。
贝尔特想起了他跟玛戈的第一个星期,在终于将她征服之后,他高兴得忘乎所以,整天都迷失在一片幸福的眩晕中,用他因为恋爱而变得结结巴巴的话语虐杀着所有人的神经对他来说,不告诉别人他的爱情绝对是难以想象的,那样会让他崩溃。
7月11日
我想写十四行诗,关于他的,关于我的,关于我们的,然后乘着飞机把它洒满整个城市的上空,这样所有的人就可以都读到它,这样所有人就都能知道这就是我爱的男人。
可是我不能说。
“那么洁蒂和梅勒呢?”我问他,“我们一直都是互相倾诉所有的事情的。”
“这只是暂时的,”他看着我说,我的心开始像笼子里的小鸟一样扑扑跳,“之后我觉得你都可以把我们的事儿刊登到报纸上去。”
他把我抱在怀里,我很想解开他衬衣的扣子,可是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吻我,然后他就开始说些别的事情,再然后这种情绪就过去了。
贝尔特若有所思地喝着他的咖啡,对于一杯自动咖啡机里的咖啡来说,它的口感非常棒。可能是咖啡因的作用,他的大脑那么活跃,他看上去却缓慢慵懒。
一个小时以后,他把卡萝的日记合上推到一旁。他必须试着保持客观,这个女孩儿和她的故事跟他走得太近了,这样不好。他必须对事情保持一种冷静的眼光,只有这样他才能成功,永远不能让死者的命运太触动他。
他想着卡萝瘦削的小脸、瘦弱的身体、柔弱的肩膀、啃过的指甲、胳膊和腿上的伤疤。
他叹着气把这件案子的资料拿过来,案件涵盖的范围很大。他本想要投入另外一项工作,以转移一下注意力的,但是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关于卡萝的。
女同事来房间跟他谈点事情的时候,他无缘无故地冲她发了一顿火,而她只是挑了挑眉。多年以来他们一直是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了解对方的优点和弱点,就像一对老夫妻一样。
“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会这么触动我。”
因为卡萝跟他很像,因为她所经受的跟他一样,然而这跟别人毫不相干。
伊慕可?塔尔海姆很担心她的女儿,她试图把这种威胁她内心平静的感觉从体内驱赶出去,通常能帮助她的就是写作。
所以她从葬礼上回到磨坊以后,喂完猫,泡了杯茶是混合茶“冬天的魔法”,虽然冬天已经走了然后端着茶上了露天阳台,为写作营造氛围。
可是没有成功,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她给母亲打了电话,然后是正在阿姆斯特丹开会的帝罗,就连这两个电话对她也没什么帮助。
一个无眠的夜晚之后,她又坐到了露天阳台上,又泡了杯冬天的魔法,或许今天她能写上几行。
今年的盛夏来得很早,草地上一片炽热,伊慕可看着安安静静吃草的羊群、慵懒地趴在仓库阴凉地里的猫咪、蹲在篱笆桩上一动不动地回应着她的目光的。
这些熟悉的画面给伊慕可带来些许慰藉,但是还是没能驱除封锁在她体内的害怕。洁蒂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呢?她丧失理智了吗?
直接跟凶手对话,甚至还威胁他!
她身体变得冰冷,可能凶手就坐在灵堂里,在参加葬礼的客人中,有可能他听见了洁蒂说的话,甚至还有可能接受了她的挑衅。
伊慕可感觉手上一阵发麻,她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按摩着手指。在这么激动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写出哪怕是几句话呢?
门铃响了,伊慕可站起来走出屋子去开门。门外站着帝罗,他那特有的微笑挂在嘴唇上。“我想你了。”他边说边把她拉到怀里。
“你怎么不待在阿姆斯特丹?”伊慕可吻着他脖子上的敏感部位,她能闻到他胳膊底下的汗味,不知怎的,这让她觉得很舒服,“会还没开完呢。”
“最后一天我送给自己了,”他把她推开一点注视着她,“你看起来不错,只是鼻子周围有点苍白,累了吗?”
她摇了摇头,去厨房的柜子里拿了个杯子给他。“我正在喝茶,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多余的问题,他酷爱喝茶,从来不会拒绝此类的邀请,不过冬天的魔法不是他喜欢的牌子。但是他没抱怨什么,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伊慕可在外面露天阳台上问。
“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问题。”他倚到椅子上,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你在想某件特定的事情吗?”他看起来不知所措。
淡淡地染了一层褐色,金黄色的头发几乎已经花白了,帝罗甚至已经有了内阁大臣的额角①。内阁大臣的额角,伊慕可想,她一定要查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确切地说是想洁蒂和她与项链杀手的危险游戏。”
伊慕可惊愕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
“我看报纸。”
“嗯,但是阿姆斯特丹的报纸……”
“那儿也有德国报纸,它们都报道了这件事:《女孩威胁杀害她朋友的凶手》《女孩追捕项链杀手》……类似的事情,媒体是不会让它逃掉的,尤其是当这个女孩是畅销作家伊慕可?塔尔海姆的女儿的时候。”
“这些卑鄙肮脏的人!”
“他们以他们的轰动故事为生,这一点你自己最清楚,伊可。”
他是唯一一个喊她伊可的人,听到自己的昵称,她的内心一阵感动,很想趴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一场。“所以你提前回来了吗?”她问。
“我能想象得出,你肯定快被吓疯了。”
“那么帮帮我。”她说,麻木让她的手开始发抖并渐渐蔓延到全身,她试图用深呼吸将它们赶走。深呼吸,她想,呼、吸、呼。“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