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时分，厚实的白云，遮住了耀眼的阳光。

带着酷热的微风，轻轻拂过行人的脸庞，非但没能给行人降温，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盛夏的炎热。

莞尔流长的河流静静地在河道中流淌，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上停泊着一艘小船，似乎是运载沙石的货船。

河岸旁，一男一女并肩向前走去。

黄靖虽然还是高中生，但是正处在生长发育期间的他个体已经蛮高了，和黄瑛站在一起，倒是他显得比较高。

“姨妈，你准备和李恒龙结婚吗？”黄靖忽然开口道，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黄瑛一愣，忽然笑了，双颊泛着绯红，和身上的黑色丧服呈现了明显的反差：“有可能吧，如果他开口向我求婚的话。”

“可是外婆生前好像不是很喜欢他。”黄靖嘟哝着嘴。

“妈妈啊，她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男人，毕竟她这辈子受够了男人的罪了。”黄瑛仰头苦叹了一声，“你知道你外婆的腿是怎么瘸的吗？”

“怎么瘸的？”黄靖只见过外婆瘸着腿走路，临死前几年因为年老体衰坐上了轮椅，但是他从没去深究过她的腿是怎么瘸的。

“妈妈以前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大老婆，那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她老公，也就是你外公，带了个狐媚妖艳的女人进家，你外婆很生气，打了那个女人一个耳光，结果却被你外公赶出了家，那时候，你外婆正怀着你妈妈。后来，你外婆一个人一边给人家打工当佣人，一边拉扯你妈妈。可以想象，从一个富家贵妇沦落到女佣，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不久，上海解放，老人家本想舒了口气，可生活刚有好转，就闹起了文革，又因为你外婆以前和你外公的关系，成了红卫兵攻击的对象，她的腿也是这么瘸的。”

这件事黄靖还是第一次听说。依他的年龄和资历，文革的种种自然离他很远，对于文革中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是听别人说过。

“好了，不说伤心事了。”黄瑛发现自己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闷，于是摆出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如果我以后和阿龙结婚，你一定会嘱咐我们的吧，相信妈妈也会。”

听到黄瑛要和阿龙结婚，黄靖的心中忽然有些酸楚。

“瞧，晓梦正在等你呢。”顺着黄瑛的手指，黄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候在他回家的路途上。

梳着两条黑色丝绸般的小辫子，张晓梦——黄靖的青梅竹马，正在黄靖住宿的单元楼门口徘徊着，双手背在背后，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看见黄靖走进了，她高兴地迎了上去。黄瑛冲黄靖眨了眨眼，意思很明白‘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拜拜。’然后去找她的男朋友了。

黄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色变得很难看，心中埋着些许不快，以及，对那个男人的妒忌。

张晓梦似乎没有察觉到黄靖脸色的变化，只当是外婆死了心中难过，极力劝慰他。

“我小的时候，外婆跟我说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晚上我们一起看星星吧。”她双眸闪亮，

真是个天真的女孩，长这么大了，居然还会相信这种骗小孩的说话。

黄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却笑了：“好啊，我们一起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