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有机会记下我和我的朋友的第一次相遇。但他一直阻止着我。倒不是因为他对我的文笔缺乏信心——实际上，我自己对此倒是信心不足——而是他并不想太过为人所知。就像他一贯所为，隐藏在背后，探寻事实和真相。

但，我决定违他所愿，记下我想记的，相信他也是不会介意的。

上海这个充满底蕴的城市，的确是美好的。不过，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或者说，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这个交织历史与现代、梦想与现实，因为高楼林立而显得不见天日的城市里，总是显得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

那段无聊的时光里，我总是在思考人的价值、人生的意义之类千百年以来困扰无数人的问题。并不是我有多少哲人的天赋和秉性，实际上，实在是我的脑子没有正当的用途。

2002年冬天的一天，大约是12月3日吧~

我和往常一样，无聊地看看杂志打发时间。对我而言，那些课程早已是了然于胸，实在是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再去花大把的时间在那本我已经翻得几乎支离破碎的备课本上再添加点记号。

又是一年啊~快要过去的~

我这么想着。

明年会怎么过呢？大概会和今年一样吧~

可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这时候，来了几个警察。

“下午好，各位老师们~”

我们的眼光完全被他们吸引了。在学校这个纯洁的地方，能看到警察实在是一件足以成为好长时间谈资的事情。

“哪位是李卉老师？”

“我是。”我的一位同事起身。

“哦~你好。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空房间？有点事情要问问你。”

“啊？问我？哦，隔壁就有。”

菲尔路易起身带着几个警察到隔壁的小会议室去。

“怎么啦？”“什么事啊？”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我对这事情也的确很感兴趣。不过，我实在不愿和其它人交流。或许这是我一贯的习惯吧~

我转过脸，看着窗外，学生们在玩乐，看着他们的喧闹，倒是更能让我静心地思考。这倒是件颇为幽默的事情啊！

“你是教历史的？”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我转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外套着黑色风衣的人。

“是啊~”毫无疑问我办公桌上凌乱的课本证明了这一点。

我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笔挺的西装一尘不染，皮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头发凌乱，但仔细看看这种“凌乱”却是他刻意打理出来的感觉。高大的身姿因为他的消瘦而更显得挺拔。

“哦~你对警察调查的事情很感兴趣吧~而且看来你和办公室里其它的老师们关系一般啊~起码不是交心的朋友。”他又顺手翻了翻我刚才看的杂志，“还有，你的注意不在杂志上啊~呵呵~”

“啊？”这些话让我甚是意外。开始尽力在脑海里搜索，确定我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而且，从刚才起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啊！

于是我***：“你怎么知道的？”

“哦~这很简单。”他的眼神扫向别处，“看来你在这个办公室里显得是孑然一身啊~起码心理上是如此。”之后他又转回脸看着我，“我也一样。”

“我和他们关系很好的。”我极力掩饰，没有必要让陌生人知道我的情况吧~

“你没有必要骗我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他说的的确是现实。

“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这很简单。我进这个办公室的时候你在看杂志。但我们进来的第一时间你就抬头看我们了。”

“那是因为我比较容易受影响而已。”

“不不不。我刚才走到你身后的时候，也就是你看着窗外的时候，我的步伐可一点没有影响到你啊！所以你并不是容易受影响，而是之前，对这本杂志，你根本没什么兴趣。”

“有点道理啊~”他的话渐渐吸引了我，“那其它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它啊~你刚才注视着我们，说明你对我们的到来是有兴趣的，不过不能确定，可能你只是无聊地看看而已。但之后，你开始望着窗外。你的同事们开始讨论我们，但你没有参与，说明你和他们并不融洽——不过，还是不能排除你其实不关心这事的可能。”

“但你最后还是确定了啊~”

“呵呵~是的。听我说，因为你开始望着窗外了。”

“啊？什么？”

“你原本在翻杂志。如果你不感兴趣，而是继续思考你之前思考的问题，那你会继续拿起这本杂志的——虽然这本杂志对你而言毫无意义——是的，你还是会拿起来的，因为它代表你原先的思维。这是很简单的心理学理论，惯性思维而已。但你开始望着窗外，代表你的脑子里开始思考新的问题。人的思维不会无缘无故转换思维，或是受外界的影响或是思维的发展造成转换。你的思维转换毫无疑问是受外界影响了。在你翻杂志和看窗外之间只有一件事发生，就是我们的到来。所以，你的后来的思维一定与我们有关。也就是说，你在思考我们的事。当然，你就是有兴趣的了。”

“哇哦~”

他微笑地看着我：“当然我也承认这个推理很大程度上是没有依据的，也可以算是臆测吧~不过，刚才你的反应呢给了我答案，呵呵~你好~我是晏若明。”

“哦~”我还没从他的分析中回过神来，“哦~你好~我是董文彧。”

“你是警察么？”

“不是。”他摇摇头。

“那你是……？”

“无所事事的闲人而已。”

“那你怎么会和警察一起调查。”

“关系好。”

“哦~”我似懂非懂，“不过，你的分析真是……神奇。”

“呵呵~谢谢夸奖。其实也的确是这样——对你这种人而言。”

“我这种人？”我对他这种语气略有反感，

“是的，你这种人。”

他对我的反感毫无反应，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装作不知。我认为是后者，以他这样的观察力是不可能对近在咫尺的人的面部表情变化不知不觉。

“准确而言是你们这些人，”他继续说，“现在的人啊~那些无知的人暂且不谈，但具有所谓‘丰富’知识的人，那些具有所谓高学历的人啊~曾经学过的知识是不是都完全吸收了呢？无非是完成任务了事吧~比如你，你作为教师，当年一定学过心理学吧~”

“是的……”

“可是你现在都把那些知识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了吧~呵呵~”

“……”我无言以对，事实也确是如此。

“That’s all.”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

“哦~因为我觉得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完全是一头雾水。不过，现在对我而言，有更好奇的事。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哦~是一些……不太常见的事。”

“具体是什么？”

“哦~好像是一个孩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