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她

“老板，这个，”柳依灵指着那双白灰底蓝身的篮球鞋，“多少钱？”

“哦，这个啊，这是乔13典藏版。”女老板放下手里的泡面，娴熟地介绍起来。柳依灵耐心地听完“面料”、“气垫”、“款式”等等等等，最后，终于到了“价格”——“……真的，这双鞋很好的。这样吧，小姑娘，要是你诚心想买，就算你……899好了。”

 “啊……这么贵啊……”柳依灵嘟着嘴，面露难色。

她知道韩志颖喜欢打篮球，也知道他对球鞋的要求很高。只要有他打球的地方，她一定会在一旁默默地欣赏着。久而久之，她发现他总是穿同一个牌子的篮球鞋——乔丹。而根据她积累的对他的了解，他最喜欢白蓝的双色搭配。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而眼前的这双乔13篮球鞋，应该是他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只是——这个价格……

“老板，嗯……能不能便宜点？”柳依灵这下犯了顾客的大忌——她表现得很想买。

女老板闯荡商场多年，自然一眼便看出了这一点——既然她那么想买，那我又岂有降价之理？——她摆出一副万分诚恳的神情说道，“小姑娘，这是典藏版！”她把“典藏版”三个字念得特别的重，“你出了我的店门，到别家去问问！有比我再便宜的，我就把这双鞋送你！”她的口气搭配表情，言之凿凿，不容质疑。

“899啊……”柳依灵嘴里这么说着，视线却像粘在了鞋上一样。

女老板心中窃喜，知道鱼儿已经上钩，适时地说道：“既然你那么想要——”她故意拉长了音，借这个停顿暗中观察了一下柳依灵，见她立刻显出了急切的神色，这才从容地继续道，“那么，我也诚心想做成这笔生意。算了算了，进货价，710.帮你把零头减掉好了，整700！如何？”

一番话说进了柳依灵的心坎里——该是收鱼钩的时候了。

“要是你用现金购买，还不要发票，那我再给你便宜100.就是600，899降到600哦！”

柳依灵是个单纯的乖乖女，很认真地念书，成绩却不尽如人意。她并不漂亮，却有一双灵动地大眼睛。可惜，这双眼看不见女老板那张真诚面具下暗笑着的脸孔。

她被那个心理陷阱套住，于是——成了离水的鱼了。

提着购物袋走出商店的刹那，她感到了一点点后悔，但几秒后便被憧憬所取代——要是他看见了这份礼物……

呵，她的脸微红，浅笑。就这么挂着笑，低着头，满脑子胡思乱想地走在黄昏的街上。

“啊～”她猛然间感到肩头一疼，手里的购物袋掉落在地上。

很明显，是撞了人了。她定神一看，竟是同班同学——杜康。

可惜啊，她自觉和他并不太熟——不熟到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哦，对不起，对不起，撞到你了。”杜康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帮她把鞋盒塞回购物袋。要是撞到的是别人，他大概只会“靠”一声，然后疾步走开。但撞到的是柳依灵，他就得好好表现一番了——这是难得的与她这么近距离单独接触的机会啊。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柳依灵也急忙蹲下来，想抢在他之前自己把鞋盒收拾进袋子里。怎料由于紧张，动作过大，两人的头撞在了一起。

这是杜康第一次接触到柳依灵的身体，伴随着头皮麻麻地疼痛感，他的心里却涌起了甜蜜。毕竟，再疼也是和暗恋着的她的一撞啊。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她一定也感到疼了。于是急忙说道“对不起，我太粗手粗脚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抚摸她的痛处，但最后却只是化成了一个很细微的动作——手指稍稍动了一下。

想，却不敢。这就是杜康最频繁的心理活动。

他和她几乎同时站起来。

两个人沉默着，这是个尴尬的时刻——两人都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这么面对面僵着，杵在里商店门口。

“呃……”杜康虽是开了口，却还没想好说什么，“你……呃……好巧，呵呵。”

“是啊，好巧～”柳依灵努力搜索着话题，“嗯……我来买鞋，呵呵”她稍提起手里的购物袋，摆了摆。

杜康刚才就注意到了——乔13.乔丹篮球鞋，蓝白色的搭配——又是韩志颖！

“是不是刚才撞疼你了？”柳依灵察觉到他的表情有些异样，只觉得是刚才那一撞造成的。她哪里知道，个中缘由，自己占了三成呢。

“嗯？哦，没有没有。”杜康把话题一转，“这鞋真不错，他一定喜欢。”

柳依灵听到那句“他一定喜欢”不禁一愣，但很快便含笑说道：“嗯，希望吧。”

两人都明白“他”是谁，却都不点破，心照不宣。

“那个……我赶时间……”杜康点着自己的电子表说道。

“赶时间”是用来结束一场尴尬对话的最好、最平常的借口，这柳依灵当然懂。“我赶时间”的潜台词就是“那就到此打住吧。”

“嗯，好，我也要去等车了。”她微笑着朝杜康摆了摆手，“那就再见咯。”

她不知道，杜康是真的赶时间。

“再见。”虽然有点不舍，但他还是急匆匆地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韩志颖，礼物——妈的！

他在心底用所有掌握的粗话把韩志颖骂了一遍，淋漓痛快。

回头，只见她纤弱的背影。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还是她的背影。太傻了，她怎么可能会回头呢。

不是渴望就一定会成真的。

金钱，成就感，权利，心爱的女人——所以，努力成为“邪恶世界的首领”吧。

他加快脚步，继续向前，再不回头。这就是一条容不得回头的路。

大约12分钟后，他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老板，我要2副扑克。”他说着，朝那个驼背的老板使了个眼色，点着柜台一字一顿的说，“都、要、新、牌。”

这是黑话，老板自然会意，朝小店深处的暗门努了努嘴“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