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放手一搏

今天是周日，对于既不上补习班，又从不做作业的杜康来说，是个完整意义上的“休息天”。与此同时，今天也是他得到《邪恶手册》的第17天。这17天以来，他陷入了这样一个悖论之中——在不确定诡计确实能成功的情况下，他不敢轻易尝试；而不尝试就永远也无法知道诡计是否能够成功。

说穿了，之所以会陷入这样的悖论之中，无非是害怕实施诡计所带来的风险。只有当诡计失败也无需他受什么处罚或受得处罚很轻微时，他才敢尝试一下。正因为这样，他这17天来，始终在“灰色部分”徘徊——几则“作弊”、“恶作剧”、“泡妞”的诡计。而且，令他自己也费解的是，他从不敢完整地阅读一遍《邪恶手册》。手册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本“诡计菜谱”，只有在“点菜”之前，他才会翻阅。说到底，无非是因为他还并未对手册完全信任——他还在担心诸多的“如果”、“万一”。无法信任便陷入了那个悖论，陷入悖论便愈加无法信任——这本身又形成了一个更大更绕的悖论。这些悖论头咬尾，环扣环，演变为一个盘局，杜康如今就被困在了这个盘局里。

说他还在抗拒，似乎并不确切。他在犹豫、踌躇。更准确一点，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刺激他走出盘局的动力——让他可以不计后果放手一搏的动力。

杜康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进行了这样一番胡思乱想后，决定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下床看电视——这比刚才那些疯子般的妄想要实际很多，也有趣很多。电视基本是没有运动细胞的他唯一的娱乐活动，这当然是因为相对其他娱乐活动而言，宅在家里看电视花钱最少。

他打开电视的同时，不免又一次抱怨起了家里的贫穷。要是家里有钱买台电脑，他何至于落魄到看电视呢。不过，算了，可幸的是他还有一台电视，总比一无所有来的强。

由于父亲不肯花钱交有线电视费，家里的电视只能收到很少的节目。他搜索了一遍所有电视台，最终敲定了正在播晚间新闻的“新闻台”——因为画面最清晰，一边无聊地打着哈欠，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

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人生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在电视机前浪费生命。

“……本月12号，珠宝展将在本市展览中心拉开帷幕……本次珠宝展为期一周，届时众多名贵珠宝将荟萃展览中心，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颗巨型黑钻……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黑钻……有关部门负责人说……在此我们提醒各位游客……”

女主播的语调波澜不惊，杜康却已然心潮澎湃。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个可怕的念头，但那个念头确实已经冒出来了，并且愈加强烈。

在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英语单词里，有一个让他记忆深刻——Poor——贫穷、可怜。贫穷即是可怜，贫穷者都可怜，贫穷是可怜的根源。

连上次作弊时花的200块都是向展超借的，到现在都还不上。

他这么想着，环顾房间。没有饮水器，没有微波炉，没有电脑，没有空调……什么都没有。他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贫穷，当然也可怜。

脱离贫穷，不，应该说是一夜暴富。这正是他梦想的。他看着画面里的那颗黑钻——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舔了舔舌头。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黑钻，价值连城……”

今天是2号，还有10天……

一定，一定有个魔鬼在他的内心挑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冲到床边，从臭哄哄的被子里掏出了那只肮脏破旧的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