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作弊

  离开14：00还有10分钟，坐在教室第四组最后一位的那个满脸雀斑的矮胖男生感到非常紧张。

  他叫展超，是清风中学高三（4）班的学生。使他感到紧张的，无疑是即将开始的数学考试。

  照理来说，既然是数学考试，就该由教数学的郝老师来监考——当然，这也是同学们所期盼的。郝老师名副其实，是为“好好先生”。他最受学生欢迎的地方在于——他在监考之时，常常会掏出一份报纸，细细品读。不过，这只是“照理来说”而已。今天的监考老师，由班主任徐俊敏担任。按照同学们在QQ群里的说法，“他的监考比奥运会尿检还严格。”

  展超要做的，就是在如此严格的监考官面前，帮助他的好友杜康成功作弊。

  若不是杜康把他那个华丽的计划和盘托出，展超是决计不会答应他的。不过话说回来，杜康的这个办法的确是个了不得的计策，而且——最适合徐俊敏监考的场次。

  他坐在位子上，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公式，不时偷瞄着坐在第一组最后一位的杜康。只见杜康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一副无所事事地模样。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班级里巡逻的徐俊敏——他正挨个检查同学们的桌面呢。

  13：55，在全班同学的惊讶声中，一位带着眼睛的中年妇女走进了教师。徐俊敏快步迎了上去，两人低语一番后，徐俊敏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每一个学生都看见了那妇女胸前的那块小牌子，他们对这块牌子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监考老师所佩戴的监考证。许多学生甚至都能亲手画出这块牌子，没错，学生们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们一阵哗然——这场考试将有两个监考官！

  对于要作弊的学生来说，这是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展超再一次看着杜康——他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叮铃铃”宣布了14：00的到来，考试开始。

  或者说，作弊行动，开始。

  “老师！”在考卷传下后，展超举起了右手，他的左手塞在口袋里，“我没拿到卷子！”——其实，之前传下的卷子此刻就藏在他的口袋里。

  坐在每组最后一位的学生没被传到卷子，无论在那个考场里都不算是新鲜事。徐俊敏很爽快地又发给了展超一张。

  展超趁徐俊敏转身之际，朝杜康眨了眨眼。

  所谓“万事开头难”，这便成就了“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在杜康的这次作弊计划中，这句格言很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它的正确性。他们的计划是——展超一个人做两份试卷，再想办法把其中的一份交到杜康的手里，这样便大功告成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展超奋笔疾书，杜康也在试卷上装模作样地涂涂画画。

  14：50，展超放下了笔——这个动作代表的台词为——我自己的那份做完了。

  一直暗中注视着展超的杜康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动作，他突然放声叫道：“啊哟——”其声音之凄厉，极能让男生们想到罗纳尔多泪洒圣西罗时的咆哮。

  徐俊敏略带些惊慌地神色，疾步走到杜康的桌边，问道：“怎么了？！”

  “哦，我的圆珠笔掉了。”杜康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徐俊敏冷冷地看着他，压住火气挤出一句话来：“你小子别想耍花招。”随机，愤然离去。

  杜康自然不是为了耍弄徐俊敏才这么干的，其主要目的就是要充分吸引监考老师的注意力，好给展超偷换考卷创造机会。

  展超也是个行家里手，没可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他以最敏捷的速度，把做完的考卷藏进口袋，同时把空白试卷掏出来，摊在桌面上。每一题的答案依然了然于胸，他走笔如飞……

  15：15，展超又一次放下了笔——他把第二份试卷也完成了。

  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老师！”展超举手。

  “嗯？”那位女老师推了一下眼镜，问道。

  “我想去一下厕所。”展超有点害羞地补充了一句，“憋不住了。”

  中年女老师“噗哧”一笑，带着和蔼的笑容：“去吧。”

  徐俊敏快步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摊在桌上的考卷——全部做完了。这才点了点头，答应放行。

  杜康带着坏笑目送着展超出了教室，他的笑意更浓，以至于控制不住，笑出了声来。

  徐俊敏早已察觉到了杜康脸上那外露、嚣张的笑容，他也暗自笑了一下。

  15：18，就在展超刚回教室坐定以后，杜康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大呼小叫起来。

  “又怎么了？”徐俊敏走了过来，他暗想：你小子倒是挺会装。

  “老师，我肚子，啊哟，肚子好痛！”杜康在地上打着滚——宁可演过了，也不能不到。

  “哦，那你去厕所吧。”徐俊敏的话有点出乎杜康的意外——这么轻易？

  “老师……”杜康还想说些什么，徐俊敏打断了他。

  “老师陪你一起去。”徐俊敏到底是徐俊敏！

杜康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看着老师：“老师，其实，我只是想小便而已，很快就回来的。”潜台词很明确——“就不麻烦您同往了吧。”

“老师刚好有些内急。”徐俊敏冲那个中年女老师一笑，“反正有另一位老师在呢，老师和你一起去。”

要是学生考试的时候想上厕所，而且有表现得那么急迫。执意不让他去，会显得很不人性化。但是要是放他出教室——特别是杜康这样的学生——很有可能就做了他作弊的帮手。徐俊敏不愧是经验老道，他此话一出，杜康立马变了脸色：“老师，我……你……”

杜康支支吾吾的，似乎一切都摆在面前了——之前展超出教室的时候，把小抄啊、纸条啊之类的东西放在了厕所的某处，而这次杜康要出去，就是为了把那个东西拿到手。

徐俊敏冷峻的目光打在杜康身上，杜康低着头，好几秒后，才抬起头说：“那走吧，我真的憋不住了。”

杜康周围的几个同学也都大致猜到了些许——毕竟，杜康和展超的关系好，是人所共知的。他们心里想：看来杜康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决意放手一搏。

在徐俊敏的护送下，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厕所。

胜负已分！

杜康和徐俊敏都站在小便器前，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怀揣着心事。

此刻，在教室里，一场惊心动魄的作弊正在进行。

那位中年女教师迅速来到了展超的桌旁，展超飞快地把口袋里的卷子递给了她。她从最后排的走廊绕到了杜康的桌边，用口袋里的试卷替换了放在桌上的那份。

这一切都是在整个教室的最后一排发生的，同学们又都专心做着卷子，再加上两人做得极其小心。所以，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当徐俊敏和杜康回到教室的时候，展超重重地咳嗽三声。

杜康立刻有了凯旋的感觉——成功了！

只是花了两百块，在劳动力市场里雇了个人；再花上10块做了张假的监控证。杜康就得到了本学期的第一次及格——当然，放学后请展超大吃一顿是免不了的。

“《邪恶手册》，很不错嘛……”交完考卷的刹那，杜康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