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

by 谷雨

小的时候家住平房。我似乎已不记得那些古老院落的人和事，却惟独依稀记得屋外蜿蜒小径旁的那盏孤独的路灯。

她似乎已不算是一盏所谓的路灯了，只不过是一根几近腐朽的圆木上悬着一只低功率的白炽灯。但周围那几片民房的老住户，似乎都很依赖她。每当夏夜来临，许多人总会耐不住闷热出来透气，便聚在那盏路灯旁边谈天说地。于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便多了几分生气，虽然她依旧孤独着。

如果说我的童年是一出戏剧，那么那盏路灯就是其中一个场景，恬淡的光晕圈出我的小小舞台。那时院子里的小孩子们总会从下午玩到夜里。当我们逐渐被黑暗包围的时候，当我们即将迷失分辨不清方向的时候，路灯让我们看到暗夜中的光明，虽然，只是那么微弱的一抹。那些儿时玩伴的面孔早已模糊，但那蕴涵着些许温存的灯光给我带来的慰藉，却让我至今倍感亲切。

然而，她也有天敌。我时常发现她原本就脆弱的身体上又多了几道伤痕，诸如“某某到此一游”之类。我知道那是院子里一些小孩子乱刻的，所以对他们十分厌恶。我也曾经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被伤得太深而倒掉，便问母亲。母亲笑着说她不会。起初我将信将疑，但后来的一件事印证了母亲的话。每次那只低功率的灯泡被人打碎，过不了两三天我就会发现她又重新亮了起来。我想，她很坚强。

那时母亲还经常徒步带我去外婆家，而且回来是都很晚。每当母亲抱着恹恹欲睡的我走上那条熟悉的小径，那片朦胧而和蔼的光晕铺开在我眼前时，我知道，我到家了。

然而家搬走了，路灯也推倒了。曾经童年的回忆已不复存在于这个物质世界，只是浅浅的印在我的脑中。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回忆也变得模糊，几近消失。那盏路灯只是在远方越来越浓重的雾霾里，指引着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