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作者: 主题: 内容:
 进入版区才能发表文章 
 您当前的位置: 推理之门 > 原创推理 > 原创小说   【版主】:wangjiajun,关枫 字体大小:
[1] [2]1页/共2页(总计13个回复) 下页
主 题: 【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洞被退稿的中篇= =(人气:1488)
 姚小猫花猫打开姚小猫的博客
1 楼: 【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洞被退稿的中... 11年05月05日22点13分


代罪之羊



六月二十一日早上十点左右,杨希琅走在小街旁的人行道上,在一堆人中奋力往前挤。


因为这里是商业街,人实在太多了,杨希琅一不小心就踩到前面那个人的脚后跟,在他前面的是个看起来约四十来岁的大叔,发觉自己被踩了一脚后,大叔很不满地回头白了希琅一眼,但他很快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似的,眼里流过一丝慌乱,然后急急忙忙把头扭回去了。


杨希琅摇着头苦笑了一下,不消说,大叔注意到的是希琅头上顶着的警帽。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希琅左拐进小巷后,拥挤的人流终于消失了。他急着赶回局里,走大道确实比较快,但大路上挤成那样子,估计走大路回去的话人都挤成纸了。


“砰砰!砰砰!”


从一栋老旧的六层小楼的门口经过的时候,希琅听到这样的声音,他潜意识转头看向楼道里,一个穿着白色夹克配着牛仔裤的女生正焦急地敲着一楼一户人家的门,女生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身边还堆两个行李箱,大概是刚从外地过来。


她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眼圈还有点红红的。希琅同情心泛滥了。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希琅踱步过去,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得不承认,希琅的笑容是消除警戒的绝妙武器。


“啊。”女生注意到希琅的装扮,忙用力点了点头,“我来看爷爷的,门锁着。”


“没人在么?”


“好像是,打了电话了,一直响着就是没人接。”


“我看看。”希琅说着,女生给他让了个位置,他试着压下了门把手,但门没法拉开,确实上锁了。


“你从外地来的?”希琅问。


“嗯,是。”


“哦,所以才没钥匙啊?”希琅点了点头,他下了台阶,走到楼道里墙上挂着的报箱前,微踮起脚尖,然后低头通过信箱上端的口子看向101房对应的报箱里。“一,二……你爷爷平时看报纸么?”希琅问。


“看的,不过好像都是有空才会看,他很忙的……”女生说的很含糊,“里面有报纸么?”


“嗯,有两份。”希琅简短的回答道。


“他好像总是好几天才出来取一次报纸的。”女生说。


“那最多也只能四五天吧,报箱没有多大。”希琅说着,“他很忙么?”


“嗯,是画家。”


“哦,画家啊……”希琅只能像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一遍女生的话,他觉得自己活得很刻板,是肯定跟艺术无缘的了。


希琅走到102房的门前,按了门铃。


“你爷爷一个人住的吧?”


“是,我和爸妈住在外地。”


希琅点点头。如果是一个老人自己住的话,那么邻居应该会多留点心眼去注意的,当然了,如果邻居是年轻人的话,那么白天工作都忙的要死了,哪还有心情去理住在隔壁的老人怎么样了。


很幸运,应着门铃来开门的是个微微有点发福的中年妇女,希琅看一眼就肯定对方是个家庭妇女了。这种身份的女性对邻居的关注度总是比较高的。


“您好。”希琅敬了个礼。


“啊?”那位家庭妇女好像吓了一跳,“警察?”


“嗯……能不能问您件事?”


“啊,可以。”女人把门彻底打开了。她注意到楼道里还有个女孩子,于是又打量了女孩子一眼。


“隔壁住的人你认识吧?”希琅问。


“是啊,隔壁住的是张怀德先生啊。”女人回答道。她注意到女生的眼睛亮了一下,向她看了过来。


“怀德先生……”希琅皱着眉头重复了一次。


“对啊,就是那个很有名气的画家啊。”


“很有名气么?”


“什么啊,警察先生都不知道吗?”女人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喂!警察没必要知道这个好不好。希琅心里念叨着,接着问道,“最近有看到那位怀德先生吗?”


“有啊,前天还看到呢。”


前天,那么就是两天前。信箱里有两份报纸。希琅心里计算了一下。“后来就没见到了么?”


“这两天好像没有。”女人歪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下,然后好像确实想不出了,她把头抬起来,问希琅,“怎么了吗?”


“嗯,这位是怀德先生的孙女,要来看怀德先生的,可是门锁上了。”希琅指了指那个女生。


“啊,这位是怀德先生的孙女啊。”女人的眼睛里流露出只有狗仔队才拥有的灵光。


“阿姨好。”女生礼貌的点了个头。


“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若蓝。”


“哦,若蓝啊。”女人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也伸手试了试101的门,然后点着头说“嗯,还真锁上了。”


拜托,我不是查看过了才问你的吗。希琅撇了撇嘴。


“不过没关系,我有钥匙啦。”女人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


“什么?”希琅和若蓝同时惊问道。


“嗯啊,你爷爷因为一个人住,担心说要是生病了起不来没办法叫人来帮忙,就把钥匙托给我了,说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进去看看。”女人解释到。


“那麻烦您帮我开个门吧。”若蓝急忙地跟女人说。她的眼圈好像不红了呢——希琅注意到。


“好,我去拿,等一下啊。”女人转身回了屋子。


“那就没事了?”希琅问。


“嗯,十分谢谢你。”若蓝鞠了个躬


“不用。”希琅笑了一下。本来到了这里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也应该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让他放不下心,让他始终想留下来。


“来了来了。”中年女人拿着把钥匙回来了。“藏在抽屉里了,还挺难找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门前,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转动了一圈。锁开了。女人顺势把门推开。


三个人进了屋里,中年女子在前,希琅在后。


屋里的窗帘似乎都拉上了,眼前暗成一片。


“爷爷?”若蓝试着喊了一声。


希琅走到窗前“哗”一声把窗帘全拉开,屋子一下子亮了。不知道为什么,希琅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跟猎犬似的——这屋里有某种味道正触动着他的神经。


屋里的一切都摆的井井有条,有规律的很可怕。“好像很整齐呢。”希琅感慨道。作为同样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人,希琅的屋子总是乱七八糟的。


“嗯,爷爷放东西有按大小高低摆放的习惯。”若蓝点点头。


“好像不在,厨房呢?”中年女人往屋子的更深处走去,希琅和若蓝也跟着。这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厕的小房子,要找个人并不难,中年女人往厨房去了,若蓝去查看厕所,希琅则来到卧室门前。


希琅握住门上的把手,转动后把门打开了。门的那边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将年轻的警员希琅带进一片他从未遭遇过的迷雾里。


卧室的门开了,里面还是很暗,正对着门的就是窗户,窗帘也拉上了。希琅迈开脚步,到了窗前,用力把两边的窗帘拉开。


窗外是小巷的一角,窗前是两棵明显上了岁数的老榕树,阳光照射在希琅眼前的玻璃上,透过玻璃后又投在了希琅的暗色警服上。


“厨房和厕所都没有啊。”女人和若蓝似乎都查看完屋子回来了。


如果希琅不要只顾着看窗外,也回头看看卧室的话,那么还可以阻止两个女人进来,但现在来不及了。中年妇女和年轻女生,两个人一前一后惊呼了起来。


希琅闻声吓了一跳,回头看。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到底是什么味道让他焦躁难安,这间屋子布满了腥味,因为地上满是血迹,刚刚屋里暗成一片,希琅就没注意到,还悠闲的跨过血迹来拉开了窗帘呢。


“不要进来!”希琅向门外的两个人喊了一句。


中年妇女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里,若蓝则捂着嘴,之前还只是红着眼眶,现在连眼泪也流出来了。


“阿姨,您去报警吧。”希琅说着。


“好。”女人像是很庆幸被获准逃离现场,摆着胸脯飞也似的出去了。


“若蓝你也别进来!”


本来已经抬起腿的若蓝闻声迟疑了一下。“可是……爷爷……”


“我来看。”希琅绕到床边,地板上血迹的源头,就是这里。这里躺着一个看起来六十几岁的男人,男人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穿着睡裤,他面部朝上,眼睛都还没有闭上。


希琅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连鼻息都不用试了。他在若蓝与尸体之间蹲下身子,挡住了若蓝的视线,把老人的眼皮抚下。


老人的左胸前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血液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希琅直起身子,开始打量整间屋子。


要把能注意到的都记下。他给自己打气,要快点把这里的大致情况牢记下来。


从脚边的死者开始观察,死者身上似乎不只胸前有伤,脑袋好像也吃了一记,血液染红了老人头上稀疏的白发,但单单这样看没办法确定是被什么打了。


死者是躺在床脚边的,尸体旁边放着两把很奇怪的短刀,可能是凶器,其中一把刀上有血迹,另一把则没有,刀子的刀把处似乎套着一个套子,两把刀刀把上的套子都是蓝色的。


床沿上还有一份报纸,好像有四张,报纸展开的很凌乱,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四张,上面有一大块血迹,血迹从报纸一直延伸到尸体旁,好像已经干了。看来死者已经死亡有一定时间了。


希琅俯下身子看报纸的右上角,是二十日的报纸,也就是昨天的。


这个好奇怪啊。希琅皱起眉头。既然这个是昨天的,就说明死者昨天去取过报纸了,那么现在外面的报箱里应该只有今天的报纸,可是刚刚看的时候,报箱里却有两份报纸。


希琅先暂时把这个问题压下,继续观察这间屋子。


对着床脚的,是一个三层的架子,架子的下方是储物用的柜子,上方架着三块玻璃,从上往下看,第一块和第三块玻璃上分别摆放着两个瓷器,中间那块玻璃上却没有,仔细看,架子下方有一堆碎了的瓷片,第二块玻璃距离地面已经约有一米五高了,瓷器是从第二块玻璃上掉下来摔碎的可能性很大。


“爷爷喜欢买一些古玩。”若蓝注意到希琅的视线,“这些瓷器和那两把短刀都是。”


“这样啊。”希琅点点头。他的视线从碎了的瓷器上移开,往窗那边看去,有一件东西让他惊讶不已。


离希琅五六步远的地板上平铺着一件衣服,看款式应该是和死者的睡裤相衬的睡衣。之所以只说看款式而不说花纹或者其他什么的,是因为衣服上染满了血迹,整件衣服都是红的,红的刺眼,没有染到血迹的大概只有不到十分之二的面积,没有染到血的那一部分露出了衣服原有的白色。


这就像是衣服用血洗过之后平铺在地上等着晾干一样,但现在整件衣服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报纸和地板上的很多血迹都干了,但衣服上的血迹还没有,可以想象那件衣服上究竟染了多少血。


房间的一角是一张书桌,上面压着一块玻璃。希琅往那里走去。那里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桌面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字的颜色很深沉,可能是用黑墨水的钢笔写的。希琅想把纸拿起来看,不过身上并没有带手套,于是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希琅俯下身子,小声读起纸上的字来:


今收取张怀德人命一条,以抵前债,特以此为证,今后恩怨两清。


大概是音量没有控制好,希琅读得连若蓝都听到了,希琅眼角里的若蓝似乎全身颤抖了一下。


杀人这种恐怖的事,凶手却以这么轻松的语气来解释缘由,这样的字条任谁看了都会害怕,希琅也觉得背后阵阵发冷,好像凶手还躲在背后的某个暗处,正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这种阴郁恐怖的气氛让希琅很想转过身去确认身后到底有没有人。


纸条上的字很扭曲,每一横每一划都是歪斜的,很明显是用不惯用的那只手写的,至于是左手还是右手,就因人而异了。


希琅潜意识确认了一下桌角的笔筒,笔筒里并没有钢铅笔,桌上当然也没有。在桌子上粗略找了一下,也没有跟这封奇怪留言同样的纸张。


这样看来,凶手是有备而来的。这样的对手最为可怕,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已经做了的事情里,还埋有怎样的伏笔。


屋里的大致情况已经明了了。希琅把双手插进裤兜里,避免自己不小心碰到现场的什么。他在脑海里把现场回忆了一遍,又狠狠把凶手的祖宗也骂了一遭。


六月二十一日的早上,事件的一切,从这里开始了。


 



早上八点多,李奶奶提着一袋子菜从菜市场出来,再从路边的巷子口进去后,往家的方向走去。老奶奶今年七十一岁了,虽然头上已经长了不少白头发了,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不只相比同龄人,就是比起某些中年人来也不逊色多少。


进巷子后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可以看到老奶奶住的那栋小楼了。


那是什么?老奶奶注意到楼下的墙上靠着一把木梯。她在梯子旁停下脚步,顺着梯子往上看。


不妙!老奶奶心里咯噔一声。


老奶奶住的是一栋五层的小楼,自己的房子就在最顶楼,如果有人把梯子架设在这里的话,他可以先爬上梯子,到了差不多四楼的地方后,就可以踏到一条粗水管上,通过这条粗水管就可以攀爬到老奶奶家的阳台边上。


遭贼了吧?老奶奶心里估计着。整栋楼就自己家的阳台没有装铁栅栏,也难怪会遭贼惦记。


“敢偷进奶奶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奶奶把袋子放在脚边,然后将梯子放倒了下来,这样小偷就没办法按原路逃出来了。


接着,老奶奶提起袋子进了楼道,爬到四楼半的地方,这里装着一个铁门。很多住顶楼的人都喜欢这样,在自己家门口的楼梯道上再装一个铁门,这样比较安全,更何况老奶奶还是一个人住的。


老奶奶又一次放下袋子,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慢慢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再蹑手蹑脚的把铁门打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不过这种不打草惊蛇的策略还是失败了,因为老奶奶的气味被自己绑在家门口的一只德国牧犬察觉了。


“汪汪汪!”与以往看到主人时的温顺不同,今天牧犬显得很急躁,要不是有铁链绑着,它肯定要跳起来了。


肯定遭贼了。这下子老奶奶更确定了。


“嘘……”老奶奶示意牧犬安静下来。看起来很健硕的德国牧犬很快心里神会,退回到小屋边蹲下身子。这只牧犬无论是智商还是忠诚都让人觉得无可挑剔,只要一闻到不熟悉的气味它就会警觉起来,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双眼在几年前感染后看不到东西了,老奶奶也只好把它绑在门边,任命它做门卫了。


老奶奶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试了一下家里的门,还是关着的,老奶奶轻轻转动了一下门把。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只牧犬在身边还是说老奶奶本来就胆子大,这种时候老奶奶想到的竟然不是报警,而是想要亲自抓弄抓弄小偷。


首先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有小偷。老奶奶把家门推开一条缝,接着往里面瞄了几眼——没人。于是老奶奶放心的把家门推开。最先引起老奶奶注意的,是在大门斜对面的卧室,卧室的门开着,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喂,阿毛,你那里有什么吗?”有一把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没有啊。小黑你那边有没有?”


“嗯……也没有啊。”小黑回答道。


看来不是只有一个贼,而是有两个。这下子不好对付了。老奶奶没料到这种情况。


“奶奶的,连条金项链都没有啊?”


废话,奶奶我又不是花龄美少女,要项链做什么?老奶奶不屑地哼了一声。看样子还是去报警的好。


“别的地方呢?”


“我去看看。”小黑的声音离老奶奶近了。


不好,好像要出来了。老奶奶忙退回楼道里,往大门那边过去。


“喂,阿毛,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大门开着的么?”一把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这时候老奶奶已经快到了铁门那里了。


“我记得没有啊。”


“不好,这屋子的人可能已经回来了。”


“你说什么?”阿毛从屋子里飞奔了出来。果然,房子的门大大方方地敞开着,像是一张张得老大的嘴,正在狠狠嘲笑阿毛和小黑的后知后觉。


“奶奶的!”阿毛想出去楼道里看看,不过他不知道一件事——楼道里有只德国牧犬。


“汪汪汪!”


“哇!”阿毛还没踏出门口多远,就手足并用爬回了屋里。


“怎么了?”同伴问。


“外面有只瞎狗……”阿毛摆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


“瞎狗?瞎的怕什么?”


“你不怕你去,站起来比你还高。”


“这……那还是不要了吧。”


这个时候老奶奶已经把铁门从外面上锁了。“小毛贼给奶奶听着,你们被锁起来了。”


“什么声音?”阿毛愣了一下,和小黑面面相觑。


“奶奶现在要去报警了,你们就等着蹲监狱吧!”


“喂,好像是这家的住户……”阿毛说,“好像还是个老太婆。”


“这奶奶好个性啊……”小黑的五官扭曲着。


“个性你个头啊,还不快走,等警察来抓啊。”阿毛跑到阳台上,准备按着刚才上来的路线再退回去。不过很意外,楼下的木梯被放倒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下不去。


“怎么?”小黑也上了阳台。“啊?梯子呢?”


“那老太婆是人吗?”阿毛差点没哭出来。


“现在怎么办?”小黑问。


阿毛也觉得很着急。阳台的退路被切断了,门口又有只恶犬,虽然眼睛是瞎的,但是……咦?这么说来……


“有了,你过来!”阿毛拉起小黑跑回了卧室。现在速度要快了。


不到五分钟,老奶奶就带着巷子口派出所的两个警察来到楼道里了。


“警察同志,就在上面了。”老奶奶他们来到三楼了。


“哇靠!不是吧?门锁着!”


小偷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着。小偷一定是跑到铁门那里想要开门。那个门被老奶奶用钥匙从外面锁上了,里面是开不了的。


“哈哈,小毛贼,警察同志来了。”老奶奶的脚步越迈越大,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奶奶您慢点啊……”两个警察不得不哭丧着脸张开双臂护着老人。


老奶奶来到铁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可能是兴奋得太多了,拿钥匙的手哆嗦了几次,没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奶奶……我来吧?”一个警察试着提议。


“不用。”老奶奶摇头,“反正跑不了了。”她转动了一下钥匙,“吧嗒”一声,铁门终于打开了。


两个警察马上往家门口跑去。


“汪汪汪!”可能是闻到不熟悉的味道,牧犬大将军把路挡住了。


“大黄,快给警察叔叔让路。”老奶奶厉声下令,牧犬又退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了。


“屋里的小偷听着,现在站在原地不要动!”两位警员大声喊着闯进了屋子。不过眼前可以看到的地方一是个人也没有。两人彼此示意了一下,一个把卧室虚掩着的门推开,进去确认了一下,一个去查看了厨房厕所那边。


“奶奶,没有啊?”两个人什么也找不到。


“嗯?上阳台看看。”老奶奶小跑到阳台上,警察还想拦着让她小心点,但已经拦不住了。


“嗯?没有?”阳台上好像也没有。


两个警察也来到阳台上。阳台上摆满了一盆一盆的花,把阳台堆得满满的,阳台上还有一个水龙头,旁边放着一只透明的饮料罐子,看来是充当浇花喷壶的用具。


现在不仅两个警察觉得莫名其妙,就算老奶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阳台下方的梯子被放倒了,就算小偷先下到四楼高度的水管上,从那往下跳也会摔得很惨的,自己不可能一点声响都察觉不到。楼道里则有只牧犬,门还被锁上了,自己和警察来的时候小偷也还没跑掉,那就肯定不是从那里跑的。


奇怪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而且每次花样还都不一样,今天这样的也算罕见了吧,两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总之,这一天的早上,李奶奶家遭贼了。


 



跟江介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在按客人留下的药方给客人抓药,我则跟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外面,喝着他冲的普洱茶。


此时距离事件发生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而江介木竟然浑然不觉,我刚把话说出口,他就把手头的秤放了下来。


“你是说,林英杉杀人了?”江介木眯着眼问我。


“是。”我点头。此时距离法庭公诉只剩最后一个星期了。早在三个月前,警方就宣告画家张怀德被杀一案已破,而凶手,则是我和介木共同的朋友——我们以前就读的大学里的大二学弟林英杉。


“啊哈哈哈哈……”介木竟然大笑起来,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喂,很好笑吗?”我有点不满了。


“青聪啊,你要是说英杉被谋杀了,我肯定第一个举手说相信,但你要是说英杉杀人了,我是没办法接受的。”


“我也这么觉得啊。”我点了点头。林英杉是心地仁慈到让人觉得很憨很傻的人,平时吃多大亏都不会说,似乎天生就是能吃苦的人。这种人要是杀人了,我一时还真有点觉得难以接受。


“你怎么现在才来说。”介木恢复一脸的严肃,责问我道。


“我以为案子都已经破了就没什么好告诉你的了。”这倒是实话,就算我再怎么觉得难以接受,也还是要相信警方的判断的。


“那现在又跟我说?”


“因为现在突然想起来了嘛。”我辩解道。


如果早知道介木会那么在意的话,我还不如不说,我刚把事情说出来,介木就把店铺丢给郎先生打理,拉着我打出租车要前往大学去跟英杉的同学问清楚。


“英杉从大一进校门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夺取别人生命的行为,你也知道我们大四的时候,一个个急着论文的事,碰到什么事都很急躁,我和他认识是因为那时候我要打只老鼠被他看到了。”介木说出了我一直不知道的事,那时候我还很好奇介木为什么会认识一个大一的憨傻学弟。


“好夸张啊,不就是一只老鼠嘛。”我在出租车了一边左右摇晃着一边说。


“所以啊,夸张到连一只老鼠都不让杀的人会去杀人吗?”介木说的有点大声,出租车司机慌张地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介木。


到了大学后,江介木直接找到林英杉的好朋友穆景和张云帆所在的宿舍。


来开门的是穆景。


“穆景,英杉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门刚打开,介木就发问了,看来一贯慢性子的江介木也开始耐不住气了。


“呃……是介木兄啊。”一米八左右的穆景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活像个手脚笨拙的巨人。看来穆景对介木的突然来访很吃惊。


“啊,对不起啊,刚刚跟介木说到英杉的事,他就说非要过来问清楚。”我忙解释道。


“唔,青聪学长也在啊。”穆景点点头。


“是谁呢?”一个穿着跟大学宿舍的格调格格不入的白色衬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屋里,男子的脸棱角分明,皮肤散发着健康的黑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脸上好像写了“好人”这个词,一看到他的笑容,我就觉得很放心。


“啊,是朋友。”穆景介绍了我们两个。


“你们好。”年轻男子朝我们点了点头,“我叫杨希琅,林英杉同学的案子,也有我负责的一部分。”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次算是被介木撞上了。


“都进来吧。”杨希琅招手示意我们进去。由于宿舍没有多大,我和介木只好坐到床沿上了。


“哟,介木学长好,青聪学长好。”张云帆正坐在靠在窗下的书桌前,跟我们打起招呼。宿舍里好像只剩下云帆和穆景两个学生了,其余的人大概是看到警察来了就都溜走了。


“两位跟林英杉是什么关系呢?”杨希琅坐到我们对面的椅子上,问道。


“我们……”


“不公平啊。”


我想回答警察的问题,但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介木的一句“不公平啊”给打断了。


“嗯?”年轻的警察大概是第一次面对江介木这样的谈话对手吧,所以有点没反应过来。而作为跟介木结识了六年的人,我已经很清楚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我们不是嫌疑人,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啊。”介木竟然咧开嘴笑了。


“原来如此。”杨希琅也笑了起来,“我明白了,那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涉及太多机密的问题,就都可以问。”


“那我们先回答你。”江介木说道,“我们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早英杉、穆景和云帆三届,是学长。”


“好。”杨希琅点点头,“轮到你。”


“英杉真的杀人了么?”


“这问题质量不好,你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啊。”杨希琅的笑容突然变得跟介木很像,“既然警方已经逮捕他了,就说明他确实杀人了。”


“哼哼,好,那你继续。”介木点头。


现场的气氛突然很像象棋高手在博弈。


“你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杨希琅抛出第二问。


“来问清楚关于英杉犯罪的事。”


“这种回避问题实质的回答,我也会用的哦。”


“哈哈,这样啊。”介木大笑起来,看来这次终于有可以和介木对手的人了。“我觉得英杉是被冤枉的,所以要来问清楚。”


“好。”杨希琅点头回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介木说到“冤枉”这个词的时候,我觉得杨希琅的眼神好像亮了一下。


“证据,我想知道你们凭什么断定英杉就是杀人凶手?”


“哈哈,这个问题好。”


越来越像博弈了。我环视了一下宿舍,坐在一边的穆景和云帆也都一脸紧张得看着介木和希琅的一来一往。


“证据有三,其一,杀害被害人的凶器是一把短刀,刀把上有林英杉的指纹;其二,死者的死亡时间断定在六月二十日早上的八点半至九点之间,林英杉称因为那天是星期日,他整个早上都在宿舍里复习,但同宿舍的同学都出去了,所以他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其三,犯罪现场有一张留言,写下留言的钢笔在林英杉宿舍里找到了,也已经经由专家鉴定。”杨希琅似乎已经对案子的一切线索都牢记在心了,整个叙述过程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羁绊。


“我反对。”介木摇了摇头,“这里就是英杉的宿舍吧,如果说到钢笔的话,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拿到并且加以使用吧?”


“那怪我没有说清楚,林英杉说钢笔是一直藏在自己的抽屉里的,因为是高中时老师送的,所以他一直珍藏着,知道有这只笔的就只有这里的云帆同学和穆景同学了。”


“那么这两个人不就都有嫌疑了?”


“很抱歉,这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杨希琅说到,“首先,云帆同学那天去了另一所大学的同学那里,还蹭了人家学校食堂的午饭,到了下午才回来。至于穆景同学,一开始也被列作嫌疑人了呢。”


一听到这个,穆景咂了一下嘴:“还说呢,倒霉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追问道。


“一开始,法医断定的死者死亡时间是六月, 二十日早上的七点到九点之间,而穆景同学那天早上去了图书馆,七点多就出了门,但是图书馆是到八点十五分才开的,事后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证实确实看到了穆景同学,因为他是那天第一个到的,所以特别有印象,穆景同学说图书馆开门前他一直在附近散步等着,但这没有人可以证明,也就是说,穆景同学七点多到八点十五分这段时间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可是后来穆景同学的不在场证明被推翻了,因为在现场那里还留有一张当天的报纸。”


“当天的报纸?”


“是,也就是说,那天死者去取过报纸了,对吧?”


“是。”介木点头回应。


“我们询问过这一带的送报员了,他说死者所在的那个小区是他每天最后送到报纸的地方,他把报纸送到那里已经是八点半了。”


“原来如此。”介木略微想了一下,“死者生前取了当天的报纸,而当天的报纸要八点半才会到,所以死者的死亡时间被断定在八点半以后了,那么七点到八点十五分没有不在场证明的穆景就摆脱嫌疑了啊。”


“这根本就是运气啊。”穆景苍白着脸说出这句话。看来那段当嫌疑人的日子给他留下很阴郁的回忆了。


“就是这样。”杨希琅点点头。


“那么,是没有人能够帮英杉为那天的行踪作证明了吧。”我觉得英杉倒霉透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啦。”希琅苦笑着说,“九点五分左右的时候,有一个学生吃完早餐回宿舍来了,也就是说,英杉有人可以为之作证,但是,那个证明只能证明英杉九点五分后的行踪,他在死者死亡的那段时间里的行踪还是得不到证实。”


“如果英杉从这里出发去现场的话,需要多久呢?”我想了一下,追问道。


“你是想要从时间方面推翻嫌疑吗?这种事我们试过了啦。”杨希琅苦笑着摇了摇头,“试了几次,步行的话三四十分钟,单车二十分钟左右,搭出租车的话还不用十分钟。”


“唉。”我顿时觉得好气馁。“介木,你有什么看法吗?”我问介木道,然而他没有回应,我转过头看他,他正呆呆地望向窗外,好像在想着什么。


“你看什么呢?”我趴下身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我的视线从窗下桌前的云帆肩上穿过,直接到达对面居民楼的阳台上,那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好让人看得入迷的,只有一个老奶奶正在五楼自家阳台上浇花。


“没什么。”介木收回眼神,又重新看向杨希琅,问道,“那么凶器上呢?指纹的那个证据,没办法推翻么?”


“也不是没办法啊,我们也曾怀疑过这个。”杨希琅说到,“现场遗留有两把短刀,其中一把刀尖钝了,就是这一把上面附有英杉的指纹,我们认为刀尖钝了是因为英杉用它刺了死者的缘故,至于刀把上的指纹,其实刀把上套着一个青蓝色的套子,这个套子确实是刀的一部分,指纹就是在上面发现的。


“因为是套子,所以我们怀疑会不会有人把他取下来后套在了别的东西上,让林英杉在不知不觉中接触了,但很遗憾,我们在告知他套子这件事之前,询问他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带有青蓝色套子东西。”


“他怎么说?”


“他说确实有碰到过套子,是以前在死者家做饭,用厨房的刀具时刀把上套着的,但那是紫色的不是青蓝色的,事后我们去验证,厨房里确实有一把套着紫色套子的菜刀。”


“混蛋,全中了!”介木突然破口骂了起来,他这么急躁的样子,我只有在两年前大四的时候见过。


“莫名其妙,什么在死者家做饭,喂,云帆,还有穆景,你们知道英杉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吗?你们三个不是总黏在一块的吗?”介木转向云帆和穆景。


“这个啊……”云帆接过话头,“我们三个人去年年初参加了本市一个爱心志愿者组织,里面有一项活动,就是偶尔去照顾一些独居的老人。”


“你们去照顾的就是死者?”


“是啊。我们三个一般都是在周日的时候一起过去的,偶尔放假了也会过去看看。”


“说了这么多,我完全不明白,英杉为什么要杀那个老人呢?”我问杨希琅。


“哼,这个你问他们吧。”说到这个,希琅似乎很不屑。


“怎么回事?”介木突然用严厉的眼神来回看着穆景和云帆,两个人都忙把头低下去。


没有人肯开口。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我来说吧。”杨希琅抓了抓脸,说到,“这边两位可爱的大学生,一年前参与了地下赌博,把同学林英杉也拉下水了,结果三个人都欠了一屁股债。”


“你们……”介木忽的站了起来,“你们傻啊?”


介木好像突然变了个人,杀气汹涌从他身上溢出来,我坐在他旁边都觉得开始心虚了。


“然后呢?”介木又问起希琅。


“然后你想想也该知道了,死者是个名画家,钱有的是,三个人当然就跟他借了,可是十赌九输是真理啊,结果当然是一边越输越多,一边越欠越多了。这边两位同学作证了,十八日,也就是案发的两天前,死者还打电话来学校催他们还钱呢。”


“那么,英杉就是为了这个而杀人么?”我问道。


“应该是这样吧。”杨希琅木然地点点头。


“可是英杉要为了躲避这笔债而杀人的话,竟然没有和同样欠债的这两个人商量商量吗?”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也傻啊?”介木瞪了我一眼,“你要去杀人会不会先来告诉我啊?”


“呃……这个……”


“你们两个……”介木重新坐下了,然后死死盯着穆景和云帆,“你们不会不知道英杉的性格吧?他那种人老实巴交,又容易被煽动,不要抓住这个把他也拖下水!”


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好都猛地又把头低了下去。


“好了好了,也别骂他们了,这次在他们的举报下,警方也把地下赌场端了,算是戴罪立功了吧。”杨希琅拦住了介木作为学长发出来的怒气。


“嗯……”介木出了口长气,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英杉认罪了么?”


“没有。”说到这个,杨希琅的脸突然黑了起来,“虽然我在刑警队也还没有工作多久,但像这样的嫌疑人真的从没见过,证据确凿成这样了,还是死不肯认,无论问多少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杨希琅抬头,和我们对了一下他眼神,“他的回答始终都是——没有。”


“嗯,我知道了。”介木眼神呆望着地面,点了点头。


“说起来,好像变成你们不公平了,一开始还一问一答,后来就纯粹是你们在问我在答了啊。”杨希琅突然反应过这个来,于是哈哈大笑起来了。


“你问的是我们两个人啊,虽然回答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应该两个人都问你问题的,这样来看,其实也没什么不公平的。”介木终于有笑容了。


“哈哈,厉害,这都想得到。”杨希琅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砰砰。”宿舍的门突然被敲响。


“这种时候,是谁啊?是他们回来了么?”张云帆看了穆景一眼,穆景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去看看吧。”云帆起身去开门。


“你好,我要找刚刚来这里的两个警察。”一把低沉有力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过来。


“看来是把我们两个当做警察了。”介木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我。


“今天真是有趣啊。”杨希琅摆出招牌笑容,“云帆同学,让他进来吧。”


于是声音的主人进来了,是个跟云帆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皮肤白净,头发显着栗色,算是个有点秀气的帅哥了吧,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


“你们好。”男生朝坐在床沿的我和介木鞠了一躬,“我是这里法学系的大三学生,我叫吕月义,冒昧请教,两位是警官么?”


“天哪,又是一个学长。”云帆拍了一下前额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我没有说话,杨希琅也没有,结果只好介木开口了:“你有什么事?”


“我听说有两个陌生人来这里了,所以想应该是警方来做最后确认吧,听说这里的林英杉同学快要上公诉法庭了。”


“是。”介木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回答道。


“不知道他有委托辩护人了吗?我想要去给他辩护。”吕月义说到。


这种话让人猝不及防,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美男子像天使一样让人喜欢了。更令我惊奇的是,这个叫做吕月义的男生,竟然也很坚定地直视着介木的眼神。能顶住介木杀人般的眼神的人并不多,但算上那边那位年轻警察的话,今天介木遇到两个了。


“我不是警察,这种事我也不清楚,你问那边那位吧。”介木指了指杨希琅。


“啊,这样啊。”于是吕月义转向希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还没有辩护人啊,怎么,你也去试试?”


“是。”吕月义点头回答。


“是想做实践么?”希琅笑着问。


“不是。”吕月义摇头否定。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被冤枉了。”


又一句让人猝不及防的话,瞬间击碎了我对这个男生抱有的警戒。想必介木也是一样吧。


“你有什么证据么?”杨希琅急忙问。


“没有,但是我认识他,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吕月义给了一个简短而明了的回答。


杨希琅有点失望,但介木却好像很开心,嘴角上还挂着笑,大概是在高兴有人跟他抱着一样的想法吧。


“好吧,我知道了。”杨希琅点点头算是答应帮月义去问问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吕月义又说道。


“怎么啦?”


“能不能把事件从头到尾跟我讲一遍呢?特别是现场状况,报纸上根本没有提到多少。”


“好吧。”杨希琅正了正身子,“说起来,我还是第一发现者呢。”


如果说,但凡有事件发生就会有正义和邪恶两方出现的话,那么在这一天,这次事件的正义方人物,都在此聚首了。


 



十月三日,也就是林英杉接受公审的前一天,吕月义被介木邀请到镜诩堂店面后方自己的住处里小聚,因为住处是跟药店的店面连着的缘故,所以屋子里也飘着中药味,但吕月义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没有皱过眉头。


我们三个人围着一张正方形的木桌坐下,介木和月义面对面而坐。


“明天有多少把握?”介木一边问着,一边又开始冲起招牌普洱茶了。


“是指赢的把握么?”


“当然了。”介木摆出一张好像写着“废话”的脸。


“那要看是指哪一方面了,如果是说帮英杉脱罪的话,胜率是百分之零。”


“什么?”我目瞪口呆,“那明天你要去法庭干什么?”


月义没有回答,倒是介木开口了:“唔,我想也只能是这样了吧。那另一个方面呢?”


“另一个方面,也就是能否达到我上法庭的目的,这一方面的胜率,是百分之八十左右,有可能更低。”


“嗯。”介木点点头,把已经滚开了的水倒进茶壶里,“我有点建议,可以提么?”


“愿闻其详。”吕月义说着,把斜背着的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在膝盖上,拉开拉链后从里面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和一只圆珠笔,然后把包放在我对面的空椅子上。


“对于这次的事件,我觉得有以下几个疑点,整个事件根本就是由这些疑点架构起来的,如果能把这些疑点一一击破的话,事情的原貌就可以看清楚了。”介木把茶壶里的茶倒进茶盘里,这是第一泡茶,还不能喝。


“哈哈,好巧。”月义笑着把笔记本打开,“这几天我也整理了几个问题,搞不好我们的问题会有交集哦。”


“是吗?”介木笑着道,“那试着对对看?”


“嗯,你说。”月义答应着,把圆珠笔的笔帽摘下来套在笔的尾端。


“首先第一个疑点,是报纸。按照数天前那个警察说的,现场遗留有六月二十日当天的报纸,也就是说死者当天去取过报,但是报箱里却还有十九日和二十一日的报纸。有二十一日的还正常,但有十九日的就不对劲了啊,明明可以去取走二十日的报纸,但却把十九日的留下了,是因为什么呢?”介木皱着眉,看着正对着他的那面墙,像是在看着他脑海里的一堆问题。


“嗯,这个有哦。然后呢?”月义示意介木接着说下去。


“第二,还是关于报纸。那张案发当天的报纸究竟是在案发前就在现场的呢,还是案发之后才留在现场的?这也是一个问题。”


“嗯,这个很关键。”月义点头表示认同介木的观点,不过他并没有用笔记下,估计这个也和他之前整理的一样。“这个问题,也是明天的筹码之一啊。如果是在案发之前就有的话,那么展开的报纸大概是死者生前在阅读的吧,可是展开的那么凌乱确实没有半点曾经被阅读过的样子啊。”


“是啊。”介木把茶水倒进一个陶制的茶杯里,“第三个疑点,现场有一件满是血液的衣服被平展开来铺在地面上,像是要晾干一样,即使距离死者死亡已经有大概二十四小时了,但衣服还是湿漉漉,应该是沾了现场不少血吧。这件衣服又是干什么用的呢?”


介木把盛满茶的两个茶杯分别推给我和月义,月义点头道谢。


“第四个疑点,放在现场书桌上的那张留言,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留下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跟所谓的英杉的杀人动机不符啊,什么‘以抵前债’,现在欠债的是英杉吧。”介木说着自己也抿了一口茶。到这里,月义还是没有动笔记下点什么。


“那么第五个疑点,那张留言是在什么地方写的?这个也很关键。”


“这个明天也要用。”月义的食指指着笔记本上某处,看来也正在查看自己的记录。


“最后一个,现场有一个摆设瓷器的架子,架子上层和下层上摆放的瓷器都完好无损,但中层的却掉落摔碎了,这个也很奇怪,如果是在争斗过程中凶手和死者其中一个撞到架子的话,要么就是全掉下来,要么也只会掉最上层的那个吧?真是莫名其妙。”


“说起这个。”月义把笔放下了,“据最新消息,法医检查过死者头上的伤口,跟现场的瓷器碎片比较后,确定那个摔碎的瓷器就是造成死者头上伤口的凶器,不过那个伤口并不致命,致命伤还是左胸前挨的那一刀。”


“这样啊。”介木好像明白了什么了。


“瓷器的事情也调查过了,有个古玩市场的前辈说那是一套的,分为大中小三件,摔碎的那件是大的,缺了这件,那套收藏价值就大减了哦,好可惜呢。”月义说着露出很心疼的表情。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啦,不用这么在意吧。


“嗯……原来如此。”介木的眼神又飘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正在努力思索着什么。我和月义便暂时安静下来了。


“好吧。”一会儿后介木开口了,“说说看,我们两个的疑问有交集吗?”


“完全一样哦。”月义把笔记本拿起来向介木展示,脸上挂满笑容,“只是排列顺序不一样罢了,而且我还多了你一点呢。”


“唔?多了一点呢,是什么?”


“是凶器。”月义把笔记本对着自己,看了一眼,“现场不是留有两把短刀吗?我的疑问就是,导致死者死亡的凶器究竟是两把短刀中的哪一把?”


“这个不是已经确定了吗?”我问到。记得那个叫杨希琅的警察已经说过了。


“不是哦。警方确定的依据有三点,一,刀把上面有嫌疑人的指纹,二,刀刃上有死者的血迹,三,刀尖有顿挫,可能是行凶时导致的。”


“也就是说,你对这个表示怀疑咯?”介木拿起茶壶,把我们的杯子都重新满上。


“是,这个明天也要用。”月义说着,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江介木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恶作剧成功般的笑容,“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啊?”看样子吕月义有点措不及防。


“既然这样,”江介木又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庞,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那么我给你推荐几个人吧。”


“嗯?”月义还是没能搞清楚状况。


T大学法医学专业的李源教授,还有S大学华籍的英国博士亚德里恩,两个应该够了吧。”


“啊啊啊啊……”月义的样子突然像是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似的,“你……全知道了啊?”他流露出看火星怪兽般的眼神。


“唔,你要是连这个都感到惊讶的话,明天上法庭我担心你搞不定审判长哦。”江介木哈哈大笑,“我不是笨蛋莫青聪,听一听也该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喂,就算你要展示你的聪明也不要以我来做反衬好不好?”我白了介木一眼。不过说实在的,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就连接下来的计划我都完全茫然不知。


如果说这次的事件就跟浓雾一样让人完全找不到出路的话,那么眼前这两个人,或许就是带领迷路者走出浓雾的引路人吧?我不禁这样想。而两个人共同整理出来的七个疑点,是否真的是此次事件的命脉所在呢?


九月三日,开庭的前一天,江介木和吕月义在满是中药味的地方,制定好了法庭上的作战计划。


 



九月四日,第一次公审开庭,我和介木都早早跑到法院外守着,很幸运地抢到进场的机会。不过英杉的父母都没有来,大概也是不忍心看到现场的样子吧,倒是那个叫杨希琅的警察来了,就坐在我们前面隔着三行远的椅子上。


所有相关人物都出庭之后,我仔细观察着我和介木共同的老友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背影让我鼻头忍不住酸了起来,本来就只有一米六七左右的林英杉,现在看起来像是萎缩了一圈而不到一米五似的,莫名其妙的厄运不知道给这个可怜而耿直的年轻人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啊。


与林英杉萎靡不振的背影相反的,此时孤零零坐在辩护席上吕月义反而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这家伙只是个大四学生,不知道内情的会以为他是专业的律师吧?


“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审判长宣布。


“被告人林英杉……”由检察院指派的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于2010年年初,与两名同学共同参与地下赌场的赌博活动,并欠下赌债,后陆续向其朋友张某借款以作赌资,前后累计共向张某借借得人民币8万元……”


“八万元……”听到这里,江介木咂了下嘴,“放屁,那家伙才不会为了这点钱杀人呢。”


2010619日,被告人接到张某电话,要求被告人必须于近期还钱,否则会将此事告知学校校方,被告人因此心生杀意,于同年620日,也就是接到张某电话的第二天,赶赴张某家中,并与张某发生争执,最终将张某杀害。事后被告人不仅没有自首,还将死者家的大门反锁,拉起窗帘,从窗户逃跑,企图掩盖罪行,但最终还是于今年630日遭到警方正式逮捕,收押于……以上为起诉书内容,完毕。”


公诉人阅读起诉书的声音仿佛机器人发出来的一般,机械化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难道他完全不知道他所读的东西决定了一个青年人的命运吗?


“下面公诉人可以就起诉书指控的事实向被告人进行讯问。”审判长道。


“请问被告人,你接到死者的催债电话后是什么心情?”


“我……”英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感,“我觉得很慌张。”他的声音好像没有大多变化,但仔细听还是会发觉这声音完全没了以往的生气。


“那么,那时候你对张某怀有怎样的感情?”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那时候对张某的感觉是无奈,还是气愤,或者是,怀恨?”


“那就是怀恨吧。”


现场响起微弱的窸窣声。


“笨蛋!”介木压低声音骂道,“这种时候就算这是实话也不要说出来啊。”


“怎么?”我问。


“对方想指明英杉心中怀有对死者的恨意这一点,进而影响合议庭的心证。”介木简单地回答道。


“那没有问题了,审判长。”公诉人向审判长示意。


审判长点头:“下面辩护人可以向被告人发问。”


“没有问题。”吕月义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搞什么啊?”我捅了介木一下,但他却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完全无视掉我了。


“下面公诉人就起诉书内容向法庭提供证据。”


“被告人于2010620日,在死者张某家中,与死者发生争执,此后,被告人抓起现场架子上的瓷器,砸向被害人的头部,致使对方受伤,此后被告人又拿起死者家中收藏的一把短刀,将短刀刺进被害人左胸,致使对方死亡,警方已于刀把上提取到被告人的指纹。


“其次,经法医鉴定,死者张某的死亡时间是20日早上七点至九点,后此时间段在其他证人的相关佐证下更改为八点半至九点,在此段犯罪时间内,被告人无法提供任何行动证明,不具备任何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有极高的犯罪嫌疑。


“此外,20日的犯罪现场留有一张以钢笔写下的留言纸条,内容表示该谋杀行为是复仇行为,而被告人正好拥有一支钢笔,经由相关专家鉴定,被告人所拥有的钢笔墨水和纸上墨水的吻合度,还有笔头与字迹行文的吻合度,两者都很高,也就是说,被告人的钢笔,就是写下现场留言所用的钢笔。以上相关证据已于庭前移交法庭。以上。”


“被告人是否有意见。”


“我没有杀人……”


“被告人只需陈诉与犯罪证据有关的意见。”审判长打断了英杉的话。


“我没有拿过那把被你们称之为‘凶器’的刀!”英杉突然杀气腾腾地望向公诉人,“从来都没有过!更没有用我的钢笔写过什么复仇留言,你们简直是一派胡言。”


“请被告人注意言辞。”审判长厉声指责,又问道,“公诉人对被告人所诉,有意见吗?”


“有。请问被告人,你声称自己从没有碰过那把作为短刀,那么我问你,你在案发之前是否就已经知道死者家中有那把短刀的存在呢?”


“是,不过我没有见过,张怀德只是跟我们说过他有这样的东西,就放在卧室里,但是他没拿出来给我们看。”


“好,那我没问题了。”


现场又响起窸窣声来了。


“又来了,这笨蛋!”介木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被告人还有什么意见吗?”审判长问。


“没有。”


我仿佛看到英杉说着“没有”这两个字时恶狠狠的表情。这种时候就算是无比仁慈的人也会想暴跳如雷吧。


“那么,辩护人有什么意见吗?”审判长转向吕月义。


“有。”坚定有力的回答。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一束阳光投射在了我的眼前。


“我认为公诉人所提供的三样证据,都是完全站不住脚的。”看来正义方代表吕月义要开始反击了!我不禁从心里高兴起来。


“首先,是作为凶器的刀的刀把上有被告人指纹这一证据,公诉人隐瞒了一项极为重要的证词,那就是——刀把上有一个可以被摘下来的套子,而指纹就是在套子上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被告人就算没有碰过作为凶器的刀子,他也有机会接触到那个套子,因为那个套子是可以被摘下来然后放置于任何地方的,谁能保证我的委托人不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碰上了呢?要知道被告人可是经常出入死者家的,接触死者家中物品的几率非常高,被告人完全有可能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碰触到套子了,所以这个套子根本没办法作为证据而被提交到法庭。


“其二,关于现场留言纸条的证据,这个更是无稽之谈了。首先,被告人拥有那只钢笔的事,除了被告人之外,还有其他两个人知道,而那两个人就是与被告人共同向死者借钱的人,他们也是具有杀人动机,加之,被告人曾说过,他的钢笔总是放在抽屉里的,这一点,那两位同学也向警方作过证了,也就是说,这两位同学完全有机会去使用被告人的钢笔。


“说的再大一点,就算是不知道有这支钢笔存在的人,也完全有可能在打开抽屉时碰巧看到,然后就将钢笔加以使用。所以,如果说被告人所拥有的钢笔与书写现场纸条的钢笔是同一只这一点可以作为证据的话,那么犯罪嫌疑人远不止被告人一个,与被告人同宿舍的所有人都应该被列入嫌疑人行列才对。”


现场开始出现窃窃私语的现象了。


“还真是厉害啊。”我不禁感叹着说道。


“公诉人对辩护人所诉有什么意见吗?”


“有。首先,辩护人刚刚所说确属事实,但是辩护人忘了一点,那就是犯案的时间问题,确实,有机会利用钢笔的人不少,但是那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而被告人没有。刚刚辩护人的所有意见,完全是脱离了这一个事实前提而提出来的,这才是无稽之谈。”


惨了,好像遭受到对方的反击了。我不觉得握住双拳。


“那么反问公诉人。”月义通过审判长同意,反问公诉人道,“所谓八点半到九点的死亡时间,是怎么得出来的呢?”


“已经说过了,首先经由法医鉴定,死者死亡时间被确定在案发当天的七点到九点之间,接着不得不提的一点是,犯罪现场还留有一张案发当天的报纸,这证明死者生前从报箱取出报纸过,而根据该区送报员的证词,送报员将报纸送至死者所在的地区至少是八点半以后了,也就说,死者在八点半之前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死亡时间可以缩短到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了。”


“请问辩护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把双拳紧紧握着。上啊,月义,给那个咄咄逼人的家伙一记重击啊!


然而我好像猜错了,月义竟然回答审判长:“没有了”。


“喂,介木,这怎么回事啊?”我忙问介木。


“安静,好好看着。”他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那请问被告人,是否通知新的证人到场,调取新的物证,申请重新鉴定或者勘验,有上述申请吗?”审判长问道。


“有!”英杉立刻回答道。


“咦?”这一点可能出乎介木意料了,介木的眉头马上跳动了一下。看一下月义,他也正摸着脑袋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突然想到,我宿舍的桌子是在窗前的,窗外正对着一栋民居,案发当天早上我在宿舍的那张桌子前复习,中间曾经抬起头看看外面,那时我看到对面五楼的一个老奶奶正在浇花。现在我请求法庭,向那位老奶奶调取证言,我是真的看到了。”英杉说话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了。


现场一阵骚动。


“也真是,有这个就早说啊。”介木说到。看他现在这样子,好像很想打英杉一顿呢。


“那辩护人呢,是否有上述请求?”


“有,我请求法院重新调查下列证据:


“一,鉴定留在现场的纸条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写的。理由如下,鉴定写纸条的地点这一条,关系到犯罪嫌疑人的范围,如果纸条是在犯罪现场写的,那么证明凶手是可以将被告人的钢笔带走的人,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写的,那么就应该找到相应的地方加以调查。


“二,重新调查导致死者死亡的究竟是现场两把短刀中的哪一把。理由如下:如果经鉴定证明真正的凶器不是那把有指纹的,那么这就可以证明被告人无罪,以重新确定嫌疑人。此前警方只是单方面认为那把刀是凶器,这一结论还未通过相关专家的验证证实,不具备太多的可靠性。


“三,鉴定留在现场的报纸究竟是在案发前就有的,还是在案发之后才被凶手留下的。此项关系到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如果经鉴定证明报纸是在案发后留下的,那么证明死亡时间不可以被缩小到八点半到九点之间,那么嫌疑人的范围将会被重新确定。


“为鉴定以上三项证据,现推荐两位这方面的专家,分别是T大学法医学专业的李源教授和S大学华籍的英国博士亚德里恩。我没有其他申请了。”


原来这就是昨天他们奇怪对白的内容啊!那个时候介木就已经知道今天月义要提出重新鉴定了么?


趁着合议庭休庭合议的空挡,我忙问介木:“昨天你就知道今天月义要干什么了啊?”


“唔,我们两个完全搞不懂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帮英杉脱罪,最要命的就是英杉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点了,这个问题我和月义根本没办法解决。


“昨天听到月义那副‘百分之零’和‘百分之八十’的说辞我就猜到他今天是要干什么了,后来说到那些疑点的时候,他说什么哪些哪些今天要用到,那时候我就更确定了。”介木笑着跟我说道,“他和我接手这个案子才一个星期,很多事情还没时间去思考明白,这一次他是要借鉴定证据的机会来争取思考案情的时间啊。”


“真是复杂啊。”我不禁觉得这是一场必须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来下的棋,但凡一步迈错,我们都有可能满盘皆输。现在看来,介木和月义的棋步还算走的稳定。


“不过这次英杉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新的有力证据呢,看来他离保释的日子不远了。”


“有力的证据?是指那个浇花的老奶奶吗?”我问道,介木默默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的休庭时间很快结束,审判长宣读对于英杉和月义提交的申请的合议结果。


结果是,合议庭同意英杉提出的向浇花的老奶奶取证的申请,同时同意月义提出的鉴定三项证据的申请。


但合议庭认为所要做的新鉴定与原有的鉴定结果没有冲突,故没有必要更换鉴定人,新的鉴定任务仍由原有鉴定人负责鉴定,所以最终还是驳回了月义更换鉴定人的这一部分申请。


可是这个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合议庭同意开始新的鉴定,介木和月义就赢得充裕的调查和思考时间了,由谁来鉴定,只是一个小问题,当然了,鉴定的结果对于我们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


九月四日中午时分,林英杉的第一次公审结束,二审将在十五天后进行。


江介木和吕月义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两人要做的事情,将会比这之前所做的还要多。


 



九月五日早上,为了昨天第一次公审的胜利,我、月义还有穆景和云帆四个人跑到镜诩堂开了个小小的庆功会。


“昨天可是把我吓死了呢。”我学着昨天月义在法庭上的语气,“‘没有’——当时他说的就是这么果断啊,我还以为输定了呢。”


“啧啧啧,结果还是逆转了么,真是厉害啊。”云帆摇头晃脑地接话,“没去看看真是太可惜了。”


“没什么好看哪。”介木正在柜台那边按客人留下的药单给客人抓药,“跟大学的辩论赛没有太大的区别啊觉得。”


“那可差好远啊。”月义摇了摇头,“辩论赛比起这个要随意多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穆景担心的问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 P style="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class=MsoNormal>“对啊,英杉会被放出来么?”云帆也歪着脑袋发问。


“你们笨蛋啊?这就放出来,法庭干什么用的?”介木边说边把药柜的抽屉打开来拿药。


“我想差不多了啦。”月义说到,“昨天警方列举的三个证据有两个不具备绝对说服力,只有建立在‘犯罪时间吻合’这一前提上,这两个证据才能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只要证明英杉没有犯罪时间就可以了么?”我问道。


“对,就是这样。”月义点点头,“死者被害时间是八点半到九点之间,我们必须想办法证明这段时间里他不在犯罪现场。好在昨天他说出新的证据了。”


“哦,就是刚刚青聪学长说的那个老奶奶么?”云帆问。


“对哦,就是这个。”


“说起来,窗子对面居民楼五楼的那个老奶奶每天都会浇花呢。”穆景说道。


“每天么?”介木问道。我发觉他皱了下眉头。


“是啊,怎么啦学长?”


“如果是每天都这样的话,那么周围的人都会知道她有这个习惯吧?”


“肯定的啊。”


“所以啊,公诉方肯定会说,英杉是因为知道那个老奶奶每天都会浇花的这个习惯,所以才说出那番证词的。”


“不会吧?人品会这么差啊?”


“这个很难说的哪。”介木说够话了,就又拿起秤转身去抓药。


“总之啊,我还是觉得英杉无罪释放的机会很大啦。”月义玩弄着眼前的杯子,说到,“虽说还有几个问题还是没有弄明白啊。”


“那买点东西给他好吧,学长?”云帆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再过半个月是月义的生日呢。”


“这样啊?”我今天才知道英杉的生日呢。“你怎么看啊,介木?”


“那就送呗。”介木倒很爽快,“那要送什么呢?”


“对啊,要送什么好呢?穆景,有建议么?”云帆问道。


“这个啊……”穆景抓了抓后脑勺,“我记得英杉说过他想买那款紫色的索爱T707或者同色的U8i啊。”


“紫色的T707?或者紫色的U8i?”月义右手撑着脑袋,反问道。


“是啊。上个学期刚刚开学不久吧,他自己跑去逛了商场,回来后就一直念念叨叨说要买。”


“对对对,我记得确实有这么回事。”云帆做小鸡啄米状的点起头来。


我注意到月义转头看了介木一眼,不过介木并作没有什么回应,看样子是月义想到了什么,而介木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这几天就着手准备起来。”云帆像个孩子似的莫名兴奋起来。


“用不用这么急啊,还有十四天才二审哪。”介木瞥了云帆一眼,说道。


“当然要急啦,英杉就快出来了啊。”


“没那么好运!”


一把带着粗重喘息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我们的耳边。我们面面相觑,这把声音明显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人的。


介木先发现了,他把手里的秤放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们店铺入口的玻璃门。我们顺着他的眼神向后转过头。


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把玻璃门推开,已经站在我们面前了。


“希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介木眯着眼睛问道。


“很容易找到的。”杨希琅的脸色一片苍白。


“怎么了吗?”月义慌忙的站了起来。希琅这幅落魄的样子让他突然觉得很不安。也不只是他,我,大概还有介木,心脏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吧。


“警方询问过那个奶奶了,她说六月二十日那天她根本就没有浇花。”希琅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说。看来他是急赶过来的。


“怎么回事?”介木厉声问道。


“那个奶奶说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六月二十日那天早上她家里失窃了,所以她很有印象,那天她根本没心情去浇花。”


店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介木死死盯着柜台,沉默不语,月义则失神地坐回椅子上,我在观察他们两个,而云帆和穆景则不知所措。


“这个……代表了什么呢?”穆景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这说明昨天英杉提出的新证据不仅得不到证实,而且还被推翻了。”月义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仅仅是失去一个得力证据这么简单了,英杉会被认作是在法庭上举伪证,这对于接下来的公审极其不利。”


月义的话一下子把大家的担心都推向了顶点。


没有人说话,只有角落里郎先生那边传出翻书的声音,刚刚讨论英杉出来后要送他礼物的那个愉悦气氛已经完全隐匿了,大家都黑着脸不再说话。


江介木把手头的工作都丢下,默默转身往里屋去了,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深处。他一句话也没有跟我们说,那背影看起来就像突然老了十岁。


九月五日的早上,事件的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这是最后的一赌了。”江介木突然对我和月义这么说道。那时候我们正站在四楼半的铁门前,按下了门前的门铃。


“是赌英杉有没有说谎么?”月义板着脸问道。最近这段时间他一边要忙着英杉的事,原本白皙的脸都显得泛黑了。


“是。”介木点点头。


“来了,稍等。”一把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五楼的地方传来,如果不是已经确认过老人的岁数了,我们可能没办法相信这真是老人的声音。


一个六七十岁左右的老奶奶来到门前,给我们打开了铁门。


“这位就是打电话说要来的江先生么?”老奶奶眯着眼打量起介木。


而此时我则打量起老奶奶,这位老奶奶虽然穿着跟普通老人没什么两样的粗布衣,但是脸色明显要红润得多,而且精神好像也很饱满。


“是,冒昧打扰了。”介木点点头。


“没有没有,那请进吧。”老奶奶给我们让了条道。


我们三个人便在老奶奶的引路下沿着楼梯往上走。楼道的中央有一座木板制成的小木屋,一只类似德国牧犬的狗就趴在里面。第一眼看到狗我就觉得怪怪的,但没注意到怪在哪里,直到从小屋前经过时才发现原来这只狗的眼睛是瞎的,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现在是凹陷进去的。


“好可怜啊。”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走在我后面的介木也注意到了,他蹲下身子打量起狗,于是我们都停在了半道上。


“这只狗已经眼睛坏了,没能治好,结果就瞎了。”老奶奶简洁的介绍道。


“有生人接近,它也不会叫唤的么?”介木问。


“会叫啊,还会跑出来拦在半道呢。可是啊,只要它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和生人的气味混在一起它就放心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我的客人就不会被它吓到啦,哈哈。”老奶奶笑着说。她看着这只牧犬的眼神就像在看着孙子般慈祥。


介木伸手在小狗的头上抚摸了几下,小狗很温顺的蹭了蹭介木的手。


我们上到五楼老奶奶的住处后,就分别坐下了。


“我们是要问关于六月二十日那天的事。”月义开门见山的说,他已经沉不住气了。


“啊,我知道啊。”老奶奶说到,“电话里已经说了啊。”


“那您能详细跟我们讲讲那天的情况吗?”我问道。


“这个啊……我想想。”老奶奶抹了抹脸,“大概是这样吧。”于是她把那天她从菜市场买菜回家后,发现家里遭贼到贼凭空消失的这段事讲给了我们听。


“原来如此啊。”听完这段有点滑稽的故事,我和月义忍不住面面相觑,一是因为这个故事带着怪异氛围,二是因为这个老奶奶实在太有活力了。


“也就是说。介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偷被您关在这屋里了,只剩下两个逃跑方式,一个是从楼道逃跑,但是楼道里有条狗,而且楼道的铁门还锁着,第二个就是从这个阳台跳下去了。”介木踱步到阳台上,“可是阳台下方的木梯被您放倒了,那么下面……”介木伸长了脖子往楼下看,“就只有一个供居民放置生活垃圾的塑料箱了啊。”


“是这样没错啦。”老奶奶点点头,“那两个毛贼到底是怎么跑的,我真是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说起来,”月义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按您刚刚说的,您和警察赶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偷正在试着把楼道的门打开,但因为门锁着,所以推不开,于是他们又退回屋里了?”


“是的。”


“可是您外面不是还有条狗吗?”月义脸上写满着疑惑。


“这我就不知道了啊,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老奶奶把头微微抬起,“我觉得小毛贼还是跳窗逃的吧。”


“嘿,我明白了。”介木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老奶奶,那次小偷来光顾后,您清点过丢了什么吗?”


“清点过了,丢了点现金罢了,也没有多少。”


“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丢了,比如衣饰这一类的?”介木又开始问着别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了,但月义好像明白介木的意思,他完全没有疑惑的神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坦然。


“这我就不知道了,奶奶别的没有,衣饰特别多,女人嘛,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


“……”


老奶奶说得倒很自然,反倒是我们三个人对视了几眼,忍了很久,很勉强的才没有笑出声来。


“到了浇花的时间了。”老奶奶突然站起身子,小跑到阳台上,抓起阳台上的一个饮料罐,放到水龙头下盛起了水。


“喂,介木。”我示意介木看过来,“你明白什么了么?”


“要看是这个什么是指什么了。”


“小偷是怎么跑了的?”


“这个啊,懂了一半,但还不懂另一半。”


“什么啊。”跟没说一样。


我们跟还在忙着浇花的老奶奶打了声招呼后,就出了她家,下楼了。


“说起来,还不到八点五十分啊。”月义在半道上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现在戴表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吧,“要去哪里吃点早餐吗?”


“也好。”介木点头表示同意。介木开始关注起英杉的事情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去远足了,没了远足的机会,他已经彻底的宅起来了,就连在外面吃早餐也是很难得的吧。


我们出了楼梯口,一辆垃圾车在眼前停了下来,就停在刚刚介木从五楼俯视下来看到的那个垃圾箱旁。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呵!是于彦兄啊。”介木马上认出对方了。


“啊,介木!还有青聪啊。”于彦兄还是一副憨憨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抓着头皮。“这位是?”他注意到月义。


“这位啊,是跟法律打交道的呢,哈哈。”介木介绍道。


“你好,我叫吕月义。”月义笑着跟于彦兄打起招呼。


“法律?”于彦兄整张脸都白了,“不是警察吧?”


“啊哈哈,还差得远呢,充其量算是律师吧。”介木说。


“还是个半成品呢。”月义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还好不是警察。”于彦兄出了口气。


“唔,于彦兄你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我问道。


“不是啊不是啊。”他慌忙摆了摆手,“几个月前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人踩了后脚跟了呢,本来想要回头狠狠骂他一顿的,没想到对方是个警察,真是吓死人了。”


“吓到现在啊?啊哈哈,再说了,就于彦兄你还想骂人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喂,于彦兄。”与我的大笑相反,介木突然严肃起来,“你是负责这一带的垃圾回收的么?”


“是啊,一直都是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六月二十日那天,你车子上有没有载着什么大件的东西?”


“六月二十么?”于彦用力抓起了后脑勺,“如果是六月的话嘛……六月十九号到二十一号这段时间,我车上载的最多的是附近旧沙发厂的东西吧。”


“旧沙发厂?”我想了想,“就是最近倒闭的那家吗?”


“是啊,那家厂子被别人买了,新主人六月的时候用了三天在大扫除,清扫出来的东西里不少是烂了的棉之类的,虽说都是碎的,但是数量确实太多了,害得我一天要来回跑几趟车呢,真是气人。”于彦兄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哈哈哈,啊哈哈哈……”介木突然大笑不止,用力拍打着于彦兄的车。


“喂喂喂,这,这,这是……”于彦兄不解的看着正在发癫的江介木。


“哈哈哈……”介木勉强止住了笑,说到,“于彦兄啊,不是我说你,你还是转行吧。”


“转行?为什么?我只会开车啊。”于彦兄一脸茫然。


“那你也别开垃圾车了,你简直就像是被瘟神缠身了,上次佛像的事情也是。怎么你开垃圾车就这么会惹事呢,啊哈哈……我不行了,啊哈哈哈……”介木大笑着,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径直走了。


“他怎么了?”我问月义道。


“我是不知道介木学长说的什么佛像的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我想我也会笑吧。”月义也咧着嘴笑了。


真奇怪。我只好迈步追上介木。


“你怎么回事啊你?”我问道。


“哈哈哈……”他还在笑,笑点真低啊。


“啧,你倒是说话啊。”


“没什么,你早晚要知道的……月义呢?”他站住脚步,问我道。


“不知道啊。”我回头看,月义正在和于彦兄谈着什么,而于彦兄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距离第二次开审还有十三天,江介木和吕月义这对搭档开始安静下来了,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我一直没见过他们两人聚首商议对策,也不见他们有什么行动,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九月十九日二审开庭。


 



九月十九日早上,我和江介木在镜诩堂汇合后,一起打出租车前往法院。


“介木,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吗?”车在半道上,我问他道。


“嗯,大抵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也包括凶手?”我问到,声音有点大,出租车司机忙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后视镜。


“嗯,这个也知道了。”


“痛快啊。”我忍不住想摇晃起身子,“那怎么还不去把凶手揪出来呢?”


“还有最后一点点没弄明白,虽说不是关键部分,但是这个没弄懂的话,我是不会去找那个人谈的。”


“还有不懂的地方啊?”我不禁觉得有点失望,“是在你和月义一起列出的那七个疑问里的吗?”


“是啊,也是其中之一。”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说起来,你们很像侦探呢。”


“啊?”介木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是说,你和月义都很像推理小说里的侦探呢。”


介木好像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是吗?说起侦探小说的话,我最喜欢的侦探角色是京极夏彦的中禅寺秋彦吧。”


“哈哈,这倒很符合你的性格。”


“你呢?喜欢哪个角色啊?”


“我啊,我喜欢……”


“嘿!不要说是老福啊……”介木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为什么?”


“哇,还真是老福啊?”介木眯着眼斜视我。


“喂,福尔摩斯有什么不好的,说起来,英杉、穆景和云帆都还蛮喜欢老福的呢。”我以前在大学时和英杉他们参加过同一个推理社,所以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介木倒没参加。


“英杉他们也是么?”


“是啊,记得以前还听英杉和穆景说过,他们对于侦探小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血字的研究》里面,老福单凭墙上的血字就可以推算出凶手的身高这一段了,英杉也说那一段证明细节是十二万分之重要的啊。”


车子快开到法院了。


“喂,怎么不说话了?”我发现介木沉默了,转头看的时候,发现他正呆呆的望着窗外,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脸色。


到法院门口了。


“喂,下车啦。”我打开车门下车,但回头一看,介木还坐在车上,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啊,你这是?”我问道。


“你自己进去吧。”介木把脸转向我,脸上赫然挂着极度得意的笑容。


“你……”看着这幅笑容我也忍不住愣了起来。


“司机,到前面两条街后的那个咖啡馆去,就是那家……”介木完全无视了我,一边向司机说明下一个目的地,一边掏出手机像是要打电话。


于是,最终江介木还是乘着出租车扬尘而去,把我丢在了法院门口。


 



九月十九日,第二次公审开庭,这一次杨希琅没有来,反倒是英杉的父母来了,就坐在一审时希琅坐的位置上。


相关人员开始进场了,我看到林英杉被庭警押送上庭,他的样子比一审时更加憔悴了。朝听众席看了几眼后,他先是看到了我,点头示意后他又发现了自己的父母,眼眶立刻就红了。这种时候我的鼻子也忍不住酸酸的,可惜自己看不到,估计此时我的眼圈也是红红的吧。


众人都入席了,二审的法庭舌战,将要拉开序幕。


 


男子双手插在身上牛仔裤的裤兜里,走过了斑马线,到达路的另一头后,前方就是约定好的咖啡馆了。


本来是想要去旁听庭审的,但半途接到江介木的电话,于是赶到咖啡馆来了。


今天咖啡馆好像并不怎么有人气的,倒是外面满是行人,正对着门口的电话亭里一个男人正打着电话,另一个男人很焦急地在看着手表,像是在等亭子里那个男人打完。


“在这里!”江介木朝男子招了招手,于是男子走过去了。


“帮你叫了杯咖啡了呢。”介木笑着说。


“谢谢。”男子点点头坐下,“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男子入座了,咖啡厅里的真相推理,将要拉开序幕。


 


法庭里,审判长宣读了所做的新鉴定的报告,大抵内容如下:


一,               经鉴定,遗留在现场的纸条背面留有写字时留下的纹路,该纹路证明此留言纸应是书写于表面不平坦的木桌上的,死者家中没有这样的木桌,唯一的一只木桌上也压着厚玻璃。故纸条应该是在现场之外的地方书写的;


二,               经鉴定,导致死者死亡的凶器没有办法下定论,因为死者尸体已经腐烂,没有办法将刀具与伤口进行比对,此处要强调只依靠刀上的血迹和刀剑的顿挫,是完全不足以证明哪把刀是凶器的。故遗留在现场的两把刀皆有可能是凶器;


三,               经鉴定,遗留在现场的报纸应为案发前已在现场的,因为血迹是从上往下渗透四张报纸,并且血迹的大小也从上往下依次变小,可见血液在渗透报纸的过程中逐渐减少,这一点可以证明血迹是在报纸存在于现场之后才落在其上的。故报纸为案发前已在现场的报纸。


我完全不知道这三项鉴定的结果到底在不在月义的意料之中,我潜意识瞄了


月义几眼,他倒是很淡定地坐在辩护席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家伙好像以一法庭就变了个人似的。


在接下来的庭审中,公诉人果然如之前月义料的那样,紧紧抓住老奶奶并没有去浇花这件事,咬定英杉企图以伪证证明自己无罪。


这一个部分我实在没能忍心听下去,只好努力让自己的思想开小差,直到月义开口说话。


“首先我要在这里陈述的第一个意见,是关于案发时间的。”月义说出开场白,“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我们已经知道,原先法医的鉴定,是认为死者的死亡时间为早晨七点至十点之间,后来,由于在现场发现当天的报纸,于是警方相送报人员确认其送报时间,我们这里来听听送报员的原话。”


月义翻动自己眼前的一叠资料,那叠资料厚的可以当枕头用了,然而月义不用一会儿就翻到了想要的地方。


他读出送报员的证词:“送报员说——‘那个区域是我每天最后送到报纸的地方,等到我把晨报送到那里,大概已经八点半左右了吧。’


“以上为证人原话,我们要注意这里的一个词——‘最后’。根据证人的证词,死者所在地域是证人最后送到报纸的地方,请问各位是否明白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月义环视全场,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这就说明这份报纸不一定就是死者那份!为什么?首先,送报员送到该地域的报纸是最后一批,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别的地域已经有报纸了,那么,凶手完全可以将自己家先得到的报纸带上,然后赶赴现场,将死者杀死之后,再把报纸留下,也就是说,凶手利用了不同地域送报时间不同的时间差。


“不知道公诉人是否还记得,警方资料里有一段记录,说死者的报箱里有十九和二十一日的报纸,但是唯独二十日的留在现场,既然死者可以取走二十日的报纸,那他为什么不把十九日也取走呢?这不合常理吧?这一点可以作为佐证证明有人利用了送报的时间差,凶手遗留在现场的只有二十日的报纸,所以他在作案后的一定时间内返回现场,将二十日的报纸从信箱里拿走,而留下了十九日的。我想,报箱上的小锁头,就算凶手没有钥匙,也并不是那么难打开的吧?”


听到这些话我感到由衷的兴奋,但公诉人很快便提出反对意见:“辩护人不要忘记了,刚刚已经有鉴定报告证明报纸是在案发前遗留在现场的。”


“那我们来看看那份鉴定报告吧。”月义朗读原文,“遗留在现场的报纸应为案发前已在现场的,因为血迹是从上往下渗透四张报纸,并且血迹的大小也从上往下依次变小,可见血液在渗透报纸的过程中逐渐减少,这一点可以证明血迹是在报纸存在于现场之后才落在其上的”


“以上为新的鉴定书的原文。”月义继续说道,“在说这个之前,我要先向各位陈述一个事实,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案发现场有一件用途不明的沾满血迹的衣服,就连警方也不清楚这件衣服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但现在我要告诉在场的各位,那件衣服,是用来当布用的。”


“布?”我不禁重复了月义说的这个名词。


“没错,如果血迹是从上往下渗透四张报纸,并且血液在渗透报纸的过程中逐渐减少,那么可以证明血迹是在报纸先在现场之后才落到报纸上的,但要注意,这并不等同于报纸在死者生前就已经在现场了。我们不要忽视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凶手可以在死者死后,才将血液滴落到报纸上。”


现场响起了熟悉的窸窣声。


“如果凶手先将死者杀害,然后再将其血液滴在报纸上,那么报纸还是会形成鉴定报告里说的血液在渗透报纸的过程中逐渐减少这种状况。根据警方对于现场的描述,现场尸体旁有张床,床沿上还有一份报纸,报纸有四张,展开的很凌乱,上面有一大块血迹,血迹从报纸一直延伸到尸体旁,有这样的描述我们可以得知,遗留在报纸上的血迹是相当充足的,用什么工具可以将那么多死者的血都倾倒到报纸上呢?我想,现场最适合作为这一行动的利用工具的,就是那件满是血液的衣服吧。


“也就是说,凶手可以先利用送报的时间差,将自己的报纸带到现场,在杀害被害人后,再将报纸在现场展开,可能是那时候凶手太过紧张了,警方描述说报纸展开的很凌乱。接着,凶手脱下死者的衣服,用它汲取现场的血,再将衣服举于报纸上方,这样以来,血液的量就会从第一张报纸到最后一张依次减少,让人错以为这份报纸是在案发前留下的,凶手在衣服滴血的过程中慢慢将衣服向死者所躺卧的方向移动,这就产生了一道从报纸连接到死者身上的血迹。


“说了这么多,简单点讲,就是凶手利用时间差留下自己的报纸,再利用血衣制造假的现状以误导警方确定报纸是在案发前留下的,这样一来,警方就会坚定不移地相信死者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七点半至九点之间。此后凶手只需要找个安全的时间,回来取走报箱里死者的报纸,就可以了。”


我看到陪审员员侧过身子和审判长交谈了一下,听众席上也有不少人忍不住嘀咕起来了,而公诉人更是黑着把脸不说话。


“那么,死者的报纸在谁那里呢?”我忍不住想问这个问题。


 


“死者的报纸在你那里吧?”


正在用小勺子搅拌咖啡的江介木突然这样问眼前的男子。


男子原本准备要喝口咖啡的,闻言一惊,抬头惊恐地看着江介木。“你……”


不知道是不是“死者”两个字被坐在旁边的那个看杂志的那男人听到了,男人抬头看了看他们这一桌,男子瞪了他一眼,他才缩回了脖子。


“你顺道用了死者的衣服了吧?用它沾血,然后在报纸上留下血迹。”江介木缓缓说着。


“你到底……”男子开始慌乱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说你杀死张怀德的事了。”


“啊……”男子瞪大了双眼,“你不是开玩笑吧?凶手不是抓到了吗?就连唯一可以证明他有不在场证明的老奶奶也推翻了他的证明了啊,十几天前你们就知道了呀,现在还……”


“说起这个啊……”江介木悠哉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个应该是在你意料之外的吧,那个老奶奶浇花的事。其实啊,仔细想想,英杉并没有骗人啊。”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老奶奶骗人了?”


“不不不,也没有,谁也没骗人,只是英杉被骗了。”


“那你说说看,林英杉同学是被谁骗了的。”


“被自己的眼睛骗了哦。”江介木说着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他真的看到了哪,只不过,看到的不是那个老奶奶而已。”


 


“那他看到的是谁?”公诉人忍不住质问月义。


“这个很好回答。首先,为了使各位能够充分明白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我想问被告人几个问题 。”


“可以。”审判长同意了。


“请问被告人,六月二十日那一天,你是怎么看到的窗子对面的老奶奶在浇花的?”


英杉答道,“那时候我正为复习的事焦头烂额,猛地抬头,看到老奶奶正拿着浇花用的饮料罐浇花。”


“你确定她在浇花?”


“嗯……确实有水流下来了的,还一直流到楼下呢。”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那个老奶奶。”


“我想,至少衣服是肯定没错的,那种粗布料制的衣服确实和那位老奶奶平时的装扮无异。”


“当时你看了老奶奶多久?”


“恐怕两秒不到,我只是粗略瞄了一眼。”


“好。”月义点点头,继续说道,“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听明白了吧?那么接下来,我要讲述的是关于案发当天那位浇花的老奶奶家发生的盗窃事故,请合议庭不要以为这是和本案无关的,这件盗窃事故,恰恰是和站在那里的被告人所做的证词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的,事情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梯子被放倒,楼道里有只牧犬,楼道的铁门还被锁上了,在这种情况下,小偷竟然逃出生天了,你不觉得很诡异吗?”江介木问。


“确实诡异,但那又怎么样呢?”男子把两手一摊。


“刚刚说了,老奶奶家的那只狗是瞎了的,只能靠鼻子闻气味来判断,那天我去拜访的时候还知道了另一件有趣的是,那就是,那只狗如果在闻到生人的气味时同时闻到主人的气味,它就会乖乖蹲在一边了。”


“那又怎么样啦?”


“所以我才说英杉没有说谎啊。”


“你跳跃思维不要这么厉害好不好。”男子笑着说,“这就证明林英杉没有撒谎了?”


“哎呀,好麻烦。那首先,我们提出假设,假设林英杉没有撒谎,那么他就是看到那位老奶奶在浇花了,可是那时候他在复习,没那么多时间用在闲看吧,于是他只好粗略的看了一眼,那么他如何判断对面的人物和事件呢?他判断人物和事件的依据自然就是对方的衣服和对方倒水的动作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穿着老奶奶的衣服在她的阳台上倒水咯?”


“是。”江介木点点头。


“啊哈哈,这个就好笑了,你有什么证据么?”


“老奶奶说了,那天她和警方赶回来,到达楼梯半道时,两个小偷正在试着把楼道的门打开,但因为门锁着,于是他们又退回屋里了。这里有一个问题,请问,那只擅于辨别气味的狗,为什么会放生人在自己眼前走过,直到铁门那里去呢?”<, SPAN lang=EN-US>


“嗯?我怎么知道啊。”


“按照老奶奶对于那只狗的说法,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这种情况了,那就是——小偷穿了那位老奶奶的衣服,这样一来,小偷的气味里就会夹杂老奶奶的气味,而那只狗正是因此才没有起来阻挡住两个小偷。”


“啊,原来如此啊。”男子轻轻拍了一下手,“真厉害,这都让你想明白了。可是,这跟林英杉的证词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了。”江介木用力点起了头,“我们还要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两名小偷究竟是如何在五楼凭空消失的呢?在说这个之前,我要先提一件事,就是,有一位开垃圾车的司机,正是负责那一区域的垃圾回收的,而根据他的证词,六月二十日那天,他车上载着的是满满的一堆棉。我们去老奶奶家拜访时,正好挑了老奶奶家遭贼的时间段,也正好是所谓死者死亡的时间段,那时候我们恰好就遇到那位垃圾车司机把车停在楼下准备收拾垃圾。”


“你是想说,那一天,垃圾车就停在楼下,而两个小偷就是跳在垃圾车上逃走的?”


“是。”


“哈哈,这个是真的好笑啊,好吧,就算这个有可能吧,它还是跟英杉的证词无关啊。”


“刚刚说到了,”江介木继续讲述到,“英杉判断所见人物在做什么事的依据就是对方倒水的动作,我想地球人都知道,水在从高处往下落的过程中,是呈直线的。”


“什么意思?”男子不解。


“就是说,小偷可以利用水从高处落下是呈直线的这一常识,来找到可以从五楼成功跳落到垃圾车上的位置。”


“真是厉害啊!”男子又一次忍不住拍起了掌。


“也就是说,小偷先是穿着老奶奶的衣服顺利从狗的面前经过,然后去开铁门,发现铁门开不了,同时发现警察已经赶到楼梯半道了,于是他们慌张跑到阳台,本来是想要拼死跳下去的吧,不料那时候正好有一辆装满了棉的垃圾车停在楼下,于是小偷拿起饮料罐装水后,往下倒水,以找到往下跳的最佳位置。


“而这个穿着主人衣服倒水的过程,被碰巧抬头的林英杉看到了,只一瞬间,林英杉就将所见到的一切与老奶奶平日里常做的浇花行为理所当然的结合起来,然后他脑海里就形成了他看到了老奶奶在浇花这一个认识。


“老奶奶家遭贼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八点五十分左右,去老奶奶家拜访的那天也注意到了,垃圾车正好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如果英杉确实目睹了小偷倒水的那一幕,那么他就有不在场证明了,因为从大学那里出发到达杀人现场,步行需要三四十分钟,骑单车要二十分钟左右,就算搭出租车也要十分钟,不管英杉动作有多快,算上走出学校的时间,杀人的时间,还有现场整理的时间,这些都计算起来,没有半个小时,英杉是绝对没有办法在杀人后返回宿舍,而九点五分左右的时候,有一个学生吃完早餐回到宿舍来,他完全可以证明英杉九点五分时人是在宿舍的。八点五十分到九点五分,英杉行踪不明的只有这短短十五分钟而已,这十五分钟完全不足够让他杀人犯罪。”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啦。”男子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可是如果你前面关于报纸的那个推论没错的话,那么死亡时间不是不可以缩小到八点半到九点么?也就是说,死亡时间还是七点到九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七点到九点五分这三个小时零我要分里行踪不明的英杉,还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啊。”


“这个自然。”江介木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的推论不就前后矛盾了?”


“什么事都有一个前提,我刚刚所说的英杉的不在场证明,是以那个报纸推论不成立为前提的。”


“那么,那个报纸推论到底成不成立呢?”


“当然是成立的了。”


“那刚刚那段不是白说了吗?”


“那我们就说下一个好了。”


“说什么?”


“说说刀把套子上的,英杉的指纹。”


 


“关于套子上有被告人指纹一事,上次我已经说过,被告人完全有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碰触到那个套子,而今天我要给出一个新的佐证,证明被告人无意中碰触到那个套子的可能性究竟有多高。


“首先我们先看警方提供的资料,现场遗留下的凶器的刀把上,有一个青蓝色的套子,被告人的指纹就是在这上面发现的。事后,警方在未告知被告人这一线索前,询问被告人是否曾在死者家中碰触过什么套子,被告人当时回答说有,是个紫色的套子,是套在厨房的菜刀刀把上,这一段记录可以参见警方资料的倒数第二页。


“也就是说,被告人记忆中确实碰触过一个套子,但那个套是紫色的,跟刀把上的青蓝色套子明显不符。听到这里,大家或许会想,那不就说明被告人没有碰过那个套子吗?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的事情是——其实,这两个套子根本就是同一个。”


“哇!”听众席里的某个角落传出这样的感叹声,随后,我眼前一个个的黑脑勺都倾斜起来,各自和旁边的脑勺靠在一起了。


“接着我要问被告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经由审判长允许,月义向英杉提问道,“你在上个学期开学不久时跑去逛了商场,请问那时你看到了什么很想买的东西了吗?”


“嗯,那时候看上了两款不错的手机。”英杉点点头。


“请详细描述这两款手机,型号还有特征?”


“嗯……我记得是,紫色的索爱T707和紫色的索爱U8i。”英杉答道。


“好了。我要提的问题就是这样。”月义向审判长点头致意,接着陈述下去,“我不久前听过被告人的同学提起过这件事,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我也是个手机爱好者,虽说不是狂热的,但是据我的了解,这件事里面是存在问题的,后来我找了专业的手机厂商问了一下,我得到的答复是——索爱T707 U8i,都没有紫色的,两款手机唯一拥有的共同颜色,是青蓝,如果要紫色的就必须去订做,超市是绝对不会有这两款手机的紫色版的。”


听众席里的活跃氛围再度被推向新的顶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被告人在说谎么?我们让被告人看一件东西就知道了。”月义说着,请示审判长是否可以将一张图展示给被告人,经审判长允许后,庭警将一张纸从月义手中接过,走到英杉跟前后,再将纸展示出来。


“哦……”听众席里发出这样的声音,发出这种声音的人里,有一个就是我,因为这张图地球人都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张由不同颜色的斑点构成的图,是读书的年代做体检时经常会看到的,测试色盲症用的图。


“请问被告人,可以看出那是什么吗?”月义这样问英杉。


英杉伸长了脖子,努力靠近图,大概过了十几秒,他终于放弃了。“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我眯起双眼,集中精力去关注着那张纸,勉强可以看出纸上有一只类似牛的动物。


“想必各位都看的很清楚了,这是一张测试色盲症用的图……”月义说道,此时图纸已经由合议庭和公诉人检查后归还给他了,他又举起了图纸,“只要没有色弱或者色盲症的人,应该都可以看出图里面有一只羊吧。不不不,就算有色盲症的,也不一定就看不见。


“我们平时说到色盲症,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红色和绿色,因为红绿色盲症是各种色盲症中最常见的一种,人们意识到色盲症的存在也是先由红与绿开始的,可是色盲症远不止红绿色盲症这么一种,还有一种,是青蓝和紫。”


我已经不想不厌其烦的描述了,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整个听众席都弥漫着骚动的气息。


“刚刚已经做过测试了,被告人明显患有色盲症,但由于青蓝色与紫色在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并非特别高,尤其是青蓝色,所以被告人一直以来才都未曾意识到吧,就这一点,我将会提出对被告人进行色盲症检查的申请,但这是后话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前面提到过的,被告人曾经说过,他碰过厨房菜刀刀把上的一个紫色套子,刚刚确认过被告人了,他完全有可能将青蓝色看成了紫色,也就是说,那个套在菜刀刀把上的套子,完全有可能就是凶器上的套子。


“一审的时候被告人曾经说过,他没有见过那把刀,但是死者曾经提起过刀子的存在和存放地,所以,任何人都有机会去拿出刀子上的套子,然后套在菜刀上,等被告人去接触到,而事后,那个把套子套在菜刀上的的人只需要把套子套回去,再在案发后将一个真正紫色的套子套到菜刀刀把上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即使被告人说自己曾经碰过套子,也会因为套子上颜色的不同而导致证词无效。当然了,做这件事的人,必须是充分了解被告人的人,至少,也要是长时间与被告人相处的人,而且这个人同时还是知道那两把刀子存在的人。”


 


“而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无疑就是你——穆景了。”江介木说着,把杯子里最后的一口咖啡一饮而尽。


坐在对面的穆景,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没有什么要说?”江介木问道。


“没有。”穆景摇了摇头,“就算你这么说,你也没有证据啊。”


“哎呀,你给我留点面子吧,不用这么急着戳穿我的弱点。”江介木哈哈笑着,接着说,“说起来啊,本来今天还不想找你来呢。”


“哦?怎么说?”


“因为有一件事我还是没能搞明白啊,这件事直到我到了法院门口我才想明白了。”


“是什么事呢?”


“就是现场碎了的那个瓷器咯。一开始警方以为那是摔碎了的,但后来证实,那是凶手用来砸死者脑袋的,我想凶手是在遭遇死者的突然反抗时,慌忙中抓起身边的瓷器就砸过去的。


“我听过月义所做的调查结果,现场架子上的瓷器是一套的,分为大中小三件,摔碎的是摆放在中间的那件,是大件的。这个让我困惑了好久啊。”


“这有什么好困惑的。”


“有啊,因为希琅说,他在发现现场的当天曾听到死者的孙女说,死者有类似排列偏执症的症状,家里的一切都按着大到小的顺序好好排着,这么说来的话,大的瓷器应该是在最上层吧,当然也可能在最下·层了,但不管它在哪一层,它都绝不会是在中间那一层,因为它是三件里最大件的。


“这个困扰了我很久,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大件的瓷器被砸碎了,而空着的却是架子中间的那层呢。老实说,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终于明白了。”


“那说说是怎么回事啊。”穆景挑衅道。


“会发生这种事的原因是——福尔摩斯。”


穆景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稍稍瞪大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回去。


“能想明白这个还真得感谢青聪那个家伙,今天早上他跟我提起了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曾经说过,你对于侦探小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血字的研究》里面,老福单凭墙上的血字就可以推算出凶手的身高那一段?”


穆景无声地点点头。


“于是我就明白了啊,没错,根据一个人写在墙上的血迹可以估算出这个人的大致身高,这是因为人在墙上写字时一般会写在自己胸口的这个高度,所以警方可以以此推断出写字者的大致身高,而同理,一般人在慌忙中拿起的东西,也会跟自己的身高接近。


“根据希琅的描述,现场架子上第二块玻璃距离地面约有一米五高,以你一米八的身高根本不可能会在慌忙中拿起这个,除非你在遭受被害人反抗的时候还有时间空闲弯下腰去拿。


“因此,你拿起来用的,应该是放在架子最上端的那个瓷器,也就是最大的那个瓷器了,这一点完全符合死者的排列偏执症。而事后,你大概是想到了老福的情节了吧,于是很聪明地把第二层的瓷器移到第一层去,这样一来,英杉一米六几的身高,很好的符合了第二层玻璃上的瓷器没了这个状况。”


穆景的脸已经是一片死灰色了。


“你一派胡言!我……我不和你说了!”穆景准备起身离开了,但身子才到半空就动不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坐在旁边看杂志的男人已经站起来了,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穆景的肩膀。


“不用急了,穆景先生,外面还有。”男人示意穆景看咖啡店外。穆景转头望出去,刚刚在电话亭那里的两名男子已经站在大门口,焦急地看向这里了。


穆景全身都没了力气,瘫坐回椅子上。


“不得不承认,你从一开始就计算的精妙。”江介木像是刚刚品尝完一道大餐似的,饶有兴致的咂了咂嘴,道,“从报纸的时间差,到报纸上的血迹假象,再到菜刀上的套子,这些你都计算得很精妙,更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你连架子高度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可是啊,穆景,你记得那张你用左手写的放在现场的纸吧?那原本是要用来陷害英杉的,但是现在鉴定已经出来了,我想,鉴定的结果肯定是指出纸条并非写于犯罪现场的,仔细查看纸张背后的纹路的话,或许警方会发现,那个纹路跟你们宿舍里木桌子桌面的纹路很像呢,哈哈哈。


“如今,死者死亡时间被推回到七点至九点了,七点是八点十五分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你重新成为了嫌疑犯,而你又恰好符合了可以栽赃英杉的数个条件,加上纸条纹路这一点,我想,警方会有九成相信你是凶手了,剩下的,就只是取证罢了。所以啊,我劝你还是趁早坦白吧。”江介木说罢,起身到柜台,付了两杯咖啡的钱。


 


我走出法庭门外,等了一会儿,月义就出来了。


“怎么样,应该没有问题吧?”我问道。


刚刚法庭同意了对英杉做色盲测试的申请,所以我们只能等待三审了。


“放心吧,错不了的。”月义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这个是最后一点了,英杉是色盲症患者这一点经过科学证实了的话,那么,法院就会因为证据不足而不得不放人了。


“要知道符合犯罪时间的嫌疑人不只英杉一个,而且证明英杉是凶手的那些证据还有至少一半的可能是栽赃的,这样一来,法庭根本得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了。其实事实就应该是这样,没有杀人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凶手。”


“说起来,按你刚刚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凶手不就是……”我试着向月义探问道。


“嗯,我想是他,没有错吧。”月义沉思着点了点头。


这算是个令人心寒的结果吧。


 


江介木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杨希琅已经等在外面了,江介木只有联系到杨希琅才有可能调动到警力来埋伏等着抓真凶,但因为穆景认得希琅的样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刚刚希琅只好躲起来了。


“结束了。”杨希琅摊开双手。


“结束了。”江介木笑着点点头。“现在,你终于相信林英杉是被冤枉的了吧?”


“不,我很久以前就相信了。”杨希琅说到。


“嘁,你这是打马后炮啊。”江介木哼了一声。


这也算是个还不错的结局吧。


 



跟上次一样,事件解决的第二天,我去了镜诩堂,滔滔不绝地向介木讲述昨天法庭上的事,我从没看过江介木对别人的话这么感兴趣过,为了听我说清楚昨天的事,他甚至把进来的客人挥手赶了出去,让郎先生很是不满。


“唔,这样的话,下次公审,英杉就会被判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吧。”介木听完我的话后说到。


“月义确实是这么说的。”我点点头。


“对了,青聪啊。”介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我喊道。


“怎么啦?”


“记得上次,佛像的事情解决后,我很多嘴的跟你解释了‘镜诩堂’三个字的含义对吧?”


“是啊,怎么啦?”


“今天突然好想跟你解释‘吕月义’三个字的含义啊。”


“不是吧,月义的名字也有含义吗?”我目瞪口呆了。


“哈哈,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啦。”江介木说着,“月义就读的是法律专业吧?那将来肯定是要当律师的,当律师口才当然很重要了,所以他的姓氏正好是‘吕’字啊,两个口呢,啊哈哈。”


“服了你,这都想得出来。”


“还有啊,月字和义字,分别让我想到大阪圭吉笔下的侦探‘大月对次’和山本禾太郎描写过的真实人物‘高山义三’啊。”


“咦,好像这两个都是律师呢。”我突然发觉到。


“是啊。”江介木点点头,“而且,提到‘高山义三’的《小笛事件》里记录的真实案件,跟这次的事件,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是都有人被冤枉么?”我问道。


“这是其一,还有就是——都有一个好律师登场啊。”介木说着,对着我灿烂的笑了。


这一天的下午,林英杉接受了医院检测,被确认患有色盲症,而穆景则向警方招供,被收押到英杉待过的那拘留所。


这之后,林英杉因证据不足被法庭宣布无罪释放,而同一天,穆景因谋杀罪名而遭到正式起诉。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正在镜诩堂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我要以后才会知道这些,眼下我正享受着阳光给大地万物带来的恩泽。


在阳光之下,好像所有东西,都明亮而充满光泽呢!


[此贴被姚小猫于2011-5-5 22:14:52修改过]


  点击复制本贴地址: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姚小猫花猫打开姚小猫的博客
2 楼: 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洞被退... 11年05月05日22点16分

被退了快一个月了吧= =......杯具的稿子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宇洁洗发水姐姐打开宇洁的博客
3 楼: 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洞被退... 11年05月05日22点21分

真,真长啊。。。。






我想学武功。。。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姚小猫花猫打开姚小猫的博客
4 楼: Re: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 11年05月05日22点25分




【宇洁在大作中谈到:】真,真长啊。。。。


三万五千字左右= =用了七个晚上


结果因为漏洞太可恨就被退了……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奈美惠巧殊求零打开奈美惠的博客
5 楼: 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洞被退... 11年05月05日23点16分

...以下内容为该用户使用手机推门【Wap版】发送...

我是爪机,我进来了……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老蔡老蔡打开老蔡的博客
6 楼: Re: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 11年05月05日23点42分

显然楼上以为小猫是放倒钩的,进来了就后悔,一个帖子就消耗掉一百多K的流量,如果超流量按3分/k计算,三块钱没有了
[此贴被老蔡于2011-5-5 23:43:48修改过]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http://www.tuili.com
   |         .&______~^@^~______&.      @ 
  -- @ --      "w/YYYYYYYYYYYYYYYYYYY\w"    @@@ 
   |          Y--Y--Y-----Y--Y--Y      @@@@@ 
           p-p_|__|__|_____|__|__|_q-q   @@Y@@ 
 __________________[EEEEM==M==MM===MM==M==MEEEE]-______|_____  
             
推理之门 老蔡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吴谁多普勒频移打开吴谁的博客
7 楼: Re:Re:Re:【爪机党勿入】因为... 11年05月06日11点41分

 


笨蛋蛋么?被推到了,还可以去投其他杂志啊,就这样放出来多可惜啊。


漏洞太大的话,在最后加一句话就好了:“小朋友,这篇小说好看吗?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漏洞哦。发现了的同学可以将答案寄到XXXXXX,就有可能获得菜刀一把哦^_^”








                                                   俄罗斯方块

      全世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方块和重力,该死的是方块还必须组成4块一体的小团体.

      所有的方块短暂的一生只是变换着不同的体位从高空中落到同一个地方.经过最后的审判进行精神融合,如果方块们有人敢站在同一阵线的便会被主给完全性的从这个世界抹杀.

      只有无组织,有纪律的方块才能继续等待着爬上天堂。

      当前仆后继的方块互相支撑着到达天堂的时候,讽刺的是这一刻便是整个世界的终结....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荆依焱荆依焱
8 楼: Re:Re:Re:Re:【爪机党勿入... 11年05月06日14点01分




【吴谁在大作中谈到:】

 



笨蛋蛋么?被推到了,还可以去投其他杂志啊,就这样放出来多可惜啊。



漏洞太大的话,在最后加一句话就好了:“小朋友,这篇小说好看吗?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漏洞哦。发现了的同学可以将答案寄到XXXXXX,就有可能获得菜刀一把哦^_^”


支持!!!!!






青墨迷蒙烟雨过,柳絮吹风桃花落

乌月摇晃人彷徨,乌逢一曲传离殇

轻月轻拂轻洒君,醉人醉月醉心醺

又寄清明折菊雨,叹此陌路无人寻
                               ----清孤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奈美惠巧殊求零打开奈美惠的博客
9 楼: 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洞被退... 11年05月06日22点47分

...以下内容为该用户使用手机推门【Wap版】发送...

俺有很多流量,俺不怕……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284727151曼野打开284727151的博客
10 楼: Re:Re:【爪机党勿入】因为致命漏... 11年05月29日21点31分

扣鼻屎……我说每次我看那全评帖,看几次突然发现流量少了好多……原来要扣流量 啊……


看来是《盗像之鼠》的系列吧……《XX之X》系列……








推门四季组·冬日犬
                      高一很忙碌哟~2011年终读书小结什么的,希望能写完吧。。


《追随》(《FOLLOWING》)
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
主人公无业,以跟踪别人为趣。但有一天他跟踪了……命运开始改变,他被卷入阴谋……【抱歉忘了开头的剧情求吐槽。。】
虽然是黑白片,但是情节、细节、对于光线的掌握等等来说,都是一部非常好的片子。多重逆转+意外结局,叙事结构小复杂。
推荐!★★★★☆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1] [2]1页/共2页(总计13个回复) 下页
每次上网自动访问推理之门   |    将推理之门加入收藏夹
邮件联系:zhejiong@126.com  沪ICP备2021006552号  沪公网安备31011502006128号  推理之门  版权所有 2000-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