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已经是凌晨3点了,曹光驾驶着私家车从离家不远的小酒馆里赶回来。如漆的天空镶着点点闪烁的繁星,笼罩在深沉的大地上。马路上根本没有什么车了,只有曹光一人孤独地奔驰着,
曹光将车窗开到最大,清凉的风迅速灌了进来,吹灭了曹光嘴里叼着的一根香烟。但他并没有重新点燃。他只是麻木地看着前方的路。
曹光经营着一家机械制造厂。开头几年倒也不错,凭借着那些利润,他买了汽车,住上了洋楼。但好景不长,由于管理不善,大批人才远走,工厂越来越不景气,如今已到了发不出工资,濒临倒闭的境地。他需要钱。这正是令他发愁的事。
车子驶进了别墅区,曹光的家就在这里。这别墅区在本市是出了名的,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尽管曹光家是这里最便宜最小的一栋别墅,但只需报上地址,就足以让人羡慕不已。
车到达了家门口,曹光走下了车。他身高178厘米,留着短发,有一张刚毅的长脸。虽才45岁,头发却因劳累过度,已然半白。他的目光被贴在门上的一张红纸吸引住了。
借着房子边的路灯,曹光眯着双眼,阅读纸上的内容。
原来这是一张广告。曹光没趣地想。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读完了。上面写道:
“你有仇人吗?你有想杀的人吗?只需一万元,本公司可以帮你解决掉一切不该活在世上的人。查询电话13*********。”
恶作剧!这是曹光的第一个想法,他甚至很想打电话给这个无聊的人,大骂他一顿。不过转念想了想,这别墅区有近乎苛刻的安保,外人如果没有主人的邀请根本进不来,而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高雅的名士,绝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想必这煞费苦心贴广告的人,必定身怀绝技。这内容也很有可能是真的。衡量了一下,他还是将它收回了口袋。或许日后有用吧……
曹光进了门,洗漱完毕后,已经四点多了。他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妻子。心里思量:昨晚妻子说今天是节日。是什么节日呢?……该死,完全想不起来了。
今天是什么节日……
什么节日……
节日…….
曹光意识渐渐模糊,很快就睡着了。
“节日快乐!”大清早,妻子冲着刚睡醒的曹光高兴地叫道。
睁开朦胧的双眼,曹光很想问妻子今天到底是什么节日,但无穷的倦意使他硬生生地将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该起床了,”妻子扯扯盖在曹光身上的被子,温柔地说道:“上班要迟到了。”
“唔!”曹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随即,他就翻身下了床。
半个小时后,曹光穿着一身漂亮的西装走到一楼的餐厅。餐桌上,摆放着煎蛋、牛奶、面包,妻子满脸微笑地坐在一边。
虽说曹光家在豪宅区,但由于手头日益拮据,原先雇的一个佣人早就走了,现在的一切家务都得妻子来做。
早餐吃完后,曹光倚在椅子上略休息一下,然后站起来,用低沉的嗓音对妻子说:“我要去上班了,”
“嗯!去吧。”妻子微微点头,正要走的时候,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有……”
妻子略带诧异地问:“还有事麽?”
“今天是什么节日?”
妻子露齿一笑,俏皮地说:“你好好想想。”
家离工厂有一段距离,曹光驱车半个小时才赶到。刚坐到办公室,秘书就来敲门了。
“曹总,有一个坏消息。”
“嗯?发生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银河建筑公司在我们工厂订了一批货。今天,那边的人告诉我由于货质量不好,全部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工厂订货量下降后。曹光一直在致力于提高产品质量,照理说这种事实绝不会出现的。
“我派人打听过,别的工厂给了银河的老总好处,所以……”
“混蛋!”曹光愤恨地将桌子上的杯子重重一摔。这消息对濒临倒闭的工厂无疑是雪中加霜。
曹光需要钱!
他忘不了今早发生的那件事。他离家时遇到了本市的一位副市长。曹光热切地向这位邻居打招呼,但副市长他竟然鄙夷地扫了一眼曹光的那辆破汽车,只对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显然副市长看不起这位穷邻居。
钱是恶魔!是吞噬人心的毒物,但我需要它。曹光想,没有钱,工厂维持不下去,多年的心血会毁于一旦;没有钱,我就会一直被人瞧不起。我需要钱!
曹光深吸了一口气,他对秘书说:“你先出去吧。”秘书应声而退。
想了很久,曹光从口袋里掏出了凌晨时候在门上发现的广告。
那张红色的广告。
我需要钱!曹光坚定地想,同时拿起了电话话筒。
突然曹光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妻子的那句话:节日快乐。今天到底是什么节日……
桌上,一个崭新的手机响了,一只纤细的手拿起手机,看一下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最后按下接听键,凑到耳边。手机那头是曹光略显紧张的声音:“喂……你,你好……”
曹光握着话筒,抿紧了嘴唇。他鼓足了勇气,才敢播这个号码。
“喂,有什么事?”那边,是刻意压并低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
“嗯……那个,我想你帮我杀……嗯,干,干掉一个人……”
“啊哈!”话筒传来兴奋的声音,“知道条件吧?”
“嗯,知道……”
“知道就好。汇款到……”那边的人说了一连串数字,这显然是银行账号。“先把钱汇过来,我们再联系。”说完,不等曹光回答就挂了电话。
曹光离开办公室,驾着汽车,赶到最近的银行。
之后,曹光再次拨通了杀手的电话:“钱我已经汇了。”
“呵呵,你真是个爽快的人。嗯,你要我替你干掉谁呢?”
曹光屏住气,沉声道:“我妻子。”
杀手似乎愣住了,很久都没有答话,好半响,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曹光眼角里出现了泪光,他轻声道:“我妻子对我很好,真的。但我的工厂要倒闭了,我需要钱。我曾经给她投过巨额保险,一旦她死了,我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补偿金。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帮我……杀死她……”
“工厂比你妻子还重要吗?
曹光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是的。”
“好,你希望什么时候动手?”
“今天晚上吧。今晚我要参加派对,这样能给我建立一个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杀手没有回应,轻轻将手机挂掉了。
曹光握着手机呆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他双手抱拳,支撑着脑袋,痛苦地想:“原谅我!原谅我!”
他的脑海里再次莫名其妙地闪现出那句话
“节日快乐!”
晚上七点钟,曹光没有回家吃饭,直接赶去赴约。他不敢面对妻子。
这个派对是市里高层人物举办的。参加派对的人少说有千万家产,出入都是宝马奔驰这些名车。这让只开着丰田的曹光好生嫉妒。
他一个人独坐在角落里,没有人与他搭讪。连邀请他前来的朋友,都忙着招待更显贵的客人,没空搭理他。
我需要钱!曹光一口将杯里的名贵葡萄酒饮酒。很快,我就拥有一大笔财产,我一定要重振威风,卷土重来!我绝不能让人因为我穷而瞧不起我!
曹光一人喝着闷酒,几乎将一整瓶都喝光了。他焦急地看着表,苦苦等待着杀手的消息。已经十点多了,却没有任何回应,该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他有点恼怒地想着,愤愤地将酒杯一摔。而几乎与此同时,曹光的手机响了,这着实吓了他一跳。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我是曹光。请问你是……”曹光话没说完。却被来电者硬生生地打断了。
“曹先生,我是市刑警大队长。”
刑警大队长!曹光激动地想,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竭力保持平静,道:“有事吗?”
“你妻子在九点十五分左右跳楼自杀了。是邻居报的案。”
她死了?那杀手是真的?等等!不对,怎么会是自杀?!这是怎么回事?一定要问清楚!曹光想。于是他说道:“怎么会自杀?!这是不可能的!”
刑警大队长耐心地解释道:“你家阳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而且现场只有她一个人的足迹,初步判断是自杀!”
什么?!曹光的脑袋如雷轰炸一般。自杀?!这样我就不是拿不到保险金了?!
刑警大队长似乎觉察出了曹光的异样,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曹光哪敢道出心中所想,慌忙否认说:“没,没有……”
刑警大队长听后,点点头说道:“请你现在马上来公安局,我们有几个情况想了解下……”
曹光回应了一声后,将电话挂了,双手抚额,呆坐在椅子上。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暗骂道。还是先去趟警局吧。曹光站起身,离开派对。
当曹光风尘仆仆赶到警局时,已经临近十一点了,接待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警官。
“曹先生,这么晚了还要你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先前与你通电话的刑警。”刑警大队长和曹光握了握手。
曹光根本没心情闲谈,开门见山道:“你们警方为什么说我妻子是自杀身亡?”
警官扬了扬眉,说:“怎么?曹先生认为有谁想谋害她?”
曹光一时语塞,过了好半会儿,才说:“这我可不知道,但她同样也没有自杀的理由。”
警官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曾做了个试验,我们从你家阳台让一个与你妻子体重一样的物体自由落下,其坠落点与你妻子的坠落点相近,而如果是推下去的,其坠落点会更远点。于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你妻子是自杀。”
曹光突然一跃而起,抓住警官的衣领,手上青筋暴跳,脸凑近警官,一字一句地道:“凶手一样可以抱着我妻子从阳台上丢下去。”
警官并没有生气,冷静地回答道:“如果是他人胁迫你妻子跳下去,你妻子一定会挣扎尖叫,一旦她做出反抗,正在附近闲聊的妇人们一定也会发觉。而且,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致你妻子昏迷的痕迹。”
曹光松开了警官的衣领,瘫坐在椅子上,好半响,他才问道:“你们让我来由什么事?是要问话吗?”
警官,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说:“十分感激你能冷静下来,我了解你的丧妻之痛。我找你来并不是为了问话,因为我们已经证实到了你的不在场证明,相当牢固。我们找你来时因为我们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在你妻子的口袋里。你可知道这张银行卡?”说罢,他递给曹光一张用证物袋装着的银行卡。
只瞟了一眼,曹光立刻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这张卡。
警官显然看出了一点端倪,皱眉道:“怎么?”
曹光并没有搭理他的提问,依然无神地看着卡,自顾自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警官愣了愣,随后不解地答道:“今天是四月一号。”
听起来一般的话,在曹光耳里却如平地惊雷一样。
今天是什么节日……
“节日快乐!”
天地,如月被颠倒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毁灭,留下骇人的尸骨。
那张血一样的广告纸在曹光眼前飞扬。
零碎的心落寞地飘下,剩下的是死亡后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