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作者: 主题: 内容:
 进入版区才能发表文章 
 您当前的位置: 推理之门 > 原创推理 > 原创小说   【版主】:wangjiajun,关枫 字体大小:
[1] [2] [3] [4] [5] [6] [7]1页/共7页(总计62个回复) 下页
主 题: 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成)(人气:8781)
 言桄Carbuncle
1 楼: 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成) 06年12月12日12点30分

本帖是精华帖,目前处于免费状态,点此开始收费


一、 隐约的恐怖记忆

“你还记得巴巴爸爸么?”妻子忽然问我。

“当然记得!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

“那时候你多大?”

我挠着头想了半天:“小学时候的事情吧,忘记几岁了——不过我还能说出那段特别绕口的话——这就是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祖、巴巴拉拉、巴巴利波、巴巴伯、巴巴贝尔、巴巴布莱特、巴巴布拉伯……”

妻子瞥我一眼,笑道:“你的记性不错啊!不过,今天将要来访的那位客人的妻子记性可没有你那么好!”

我吃惊的问:“你——现在也接私活了?不给林瑛的局里当顾问了?”

妻子坐在沙发上,故意不睬我,边拿着遥控器调电视台边说:“什么是私活公活,反正也是顾问,又不用去他们那里上班。今天找我的这位客人是我的大学同学介绍来的,他的妻子好像得了什么失忆加恐惧症,每天都说有人想陷害她。别人都怀疑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是她丈夫坚信妻子心里面一定藏着什么隐隐约约的秘密,所以我同学才让他来咨询我一下。我嘛,闲着也是闲着……”

妻子伸了个懒腰,这时候传来了门铃声。


来访者是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身材瘦长,面色清癯,眼神异常的坚定。他身上穿着干净整饬的西装,一双黑亮的皮鞋。见我打开门,他马上很礼貌的伸出手来致意道:“您是沈谕小姐的先生吧?我是丰岭,是沈小姐的同学介绍来的。这次冒昧打扰了!”

我心里暗自惭愧自己居然靠着老婆出名,但是还好面子上挂得住,赶紧请他进来。

丰岭站在那里,一个劲儿摆手道:“一定要换鞋,一定要换鞋,我这个人有点洁癖,眼睛里面容不下沙子的。”

妻子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笑着对我道:“赶快给丰先生找拖鞋吧,别让了。丰先生很准时啊,约好十点来,不差一分一秒。”

丰岭边换拖鞋边说:“沈小姐过奖了,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小学时我是学校的升旗手,都得掐好时间,正好国歌终了的时候,国旗也稳稳当当的到了杆顶。”

我佩服道:“丰先生果真厉害,我小时候也是旗手,却总不敢拉快了旗绳。非等到国歌快结束时候才慌了神,使劲儿拽上两把,旗子最后总是飞一样的蹿上杆顶,底下注目的同学都笑话我。”

妻子笑道:“只有你笨手笨脚的,还好意思说——丰先生,您妻子的大概情况我也听介绍人说了一遍,不过我还是想仔仔细细听听你的说法,毕竟你是第一当事人。”


丰先生正襟危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双手接过来妻子递上的茶,很有礼貌的点头致谢后才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我妻子的事情不像是精神问题那样简单的……”

“我和家妻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我们都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村子离渤海有几十公里吧,反正附近河汊很多。村子后面还有一座小山,我们都跟它叫马骝山。山海拔只有三十多米高,但这是整个滨海平原的唯一一座孤山,所以显得特别突出。有山有水,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岳父家当时是改革之后先富裕起来的那部分人,他们家靠倒卖丰年虫卵起家,现在基本上已经垄断了整个冀东渤海沿岸的丰年虫生意。虽然他家有钱,但是孩子都相当有家教,都是很懂礼貌,学习也很好的那种,而且从来不欺软怕硬,所以都特别有人缘。那时候我们家和他家是邻居,我比家妻大一岁,小时候有人欺负她我总是站出来撑腰。就这样我们上了小学都还在一个班里,可是后来,家妻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转学去沧州读书了。不久他们家也搬走了,我们俩再见面是在大学时候。头一天的新生联谊会,我们每个人都在台上自我介绍,当我上去介绍时,忽然听到下面有个女生‘啊’的一声,循声看去,恍恍惚惚觉得认识这个女生。她那时候却一下子跳上台来,特别激动地说‘你是丰岭?我是尚霄霄!’我这才明白她是谁。当时同学们都为我们鼓掌,后来我们就谈恋爱了,直到毕业,直到结婚。”
妻子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看起来您的妻子是一个很热情很开朗的人啊?怎么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呢!”

丰岭叹口气,说:“其实她在大学的时候也出现过时常恍惚的情况。那时候我们一起选修的动画设计,有一天老师拿一个法国动画片巴巴爸爸来作讲解,当放到主题歌的时候,家妻忽然尖叫起来,而且不停的刺耳的尖叫。整个教室的人都吓晕了,我赶紧抱住她,过了许久才好。”

妻子点点头说:“这件事情我听介绍人说过,我可以听听那首歌怎么唱的么?”

丰岭点点头,说:“我特意带来了一个MP4,里面有这首歌。”他按了一下按钮,马上出现了我童年曾经熟悉的旋律:

Voici venir les Babapapas.
Toujours contents……
(这里走来了巴巴爸爸一家人,
他们总是高高兴兴的……)

妻子皱着眉头听了一遍,又问:“您妻子当时听得懂法语么?”

丰岭摇摇头:“应该听不懂,不过这首歌我小学时候也听过。”

妻子问:“你也看过这部动画片?”

丰岭继续摇头,道:“我们小学时候有一个同学会唱,她给我们唱过。”

妻子讶异的问:“你们有会法语的小学同学?”

丰岭微笑了起来,好像在追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半晌才慢慢说道:“她叫戴茉,是后来转校来的,那时候我们才上三年级。那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孩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据说她的爸爸是北京一个挺有名气的教授,她也是属于那种特别有才气,特别招人喜欢的人。她姥姥家是那个村子,当时她转学过来据说是她父母怕影响她,要不然怎么会来这种偏远的地方。”

“她好像会说好多种外语,经常对我们叽里咕噜的说,我们都听不懂,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洋人。她也乐于接受,我还跟她学了不少外语呢,至今还记得意大利语你好是ciao……”

“她还带来了许多漫画书,很多很多,这对我们这些生活在那个偏僻的,收不到几个电视台的小村子的孩子不啻于是一笔财富。她还会唱好多的歌,她的声音很好,能唱的很高,很有节奏感,那首巴巴爸爸的歌就是她当时唱给我们听的。总之,她的到来,使得每个人都喜欢她。家妻当时还跟她是最好的朋友呢,每天形影不离的。”

“那后来呢?”妻子忽然问道。

“后来?”丰岭愉快的回忆过程忽然被妻子的话打断,他愣在那里,惋惜的说:“后来,那年夏天,正是收割麦子的时候,农村都要放假的。大人们都去地里忙了,我们这群孩子也没有人管了。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就结伴去马骝山脚下玩,那是一个阳光刺眼的午后,不过大家都玩得很高兴,可是回来得时候却发现少了戴茉。我们急得满世界找她,终于在一个柳堤围绕的河里面发现了她的尸体,我们都认为没有看好她这个外来的孩子,都傻在那里放声大哭。后来水性好的两个男同学把她的尸体打捞了上来。她穿着一条绿裙子,脸上还似乎带着微笑的样子。你很难想象她是死了,我们都宁愿相信她是睡着了。我们哇哇的哭,妻子和另一个跟她要好的女生哭的最凶。妻子回家还为这件事情大病一场,病愈之后就转学了。”

“那——”妻子问道,“您认为您的妻子后来精神偶尔会出现不稳定的状况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么?”
丰岭脸上忽然露出了恐惧的颜色,他倾身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找您来的原因。我原以为妻子为好友的死而痛苦,在心灵上遭受了打击,可是前几天我才明白可能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家妻那天精神恍惚的时候忽然抓住我的手,喊道:‘我看到那个推戴茉下水的凶手了,那张变形的脸,我忘不了,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妻子皱着眉头又问:“那等她清醒后你问过她么?”

丰岭摇摇头道:“我再问她,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几乎可以确定,家妻心中一定藏着什么隐隐约约的恐怖记忆,只不过是在下意识中罢了。所以这次我来,也是想请沈小姐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我小学时候的同学有好多都跟我有联系,其他的也差不多都还留守在那个村子里面。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沈小姐来弄清事实的真相,也给我妻子一个能够撇开记忆,舒缓恐惧的途径。”

妻子笑了:“你让我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难度很大,你们那时候都是孩子,记忆中难免有所偏颇和遗漏,不过我会试试的。丰先生,你可不可以回忆一下那天你们出去玩的同学名单,还有,那天你都做了些什么?这对我着手工作十分重要。”


  点击复制本贴地址: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2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31分


二、Dying in The Sun

“Do you remember the things we used to say?
I feel so nervous when I think of yesterday.
How could I let things get to me so bad?
How did I let things get to me?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丰岭的回忆的语调让我想起了这首Cranberries的歌,或许用它来描述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悲剧再无不妥。

“我记得那天是一个很晴朗的日子,很干,很热,阳光很强。我们几个孩子不用干活,就商量去马骝山玩,霄霄那时候是我们班长,大家也都听她的。这种好玩的事情当然要叫上戴茉,还有特活跃的罗宁、罗静堂兄妹两个,班里学习最好的老蔫儿西春山也跟我们一起,再加上霄霄的同桌余婵。我们班的耿星也要跟我们来,但是很多人都讨厌他,嫌他蛮横不讲理,但是霄霄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带上了他。”

“出了村子,往南走上二里路就到了山脚下,我们准备先一鼓作气爬上山头,谁知道走了一半儿,平时事儿就比较多的罗静忽然喊她的胳膊被酸枣针刮破了,吵吵了好一阵子,不愿再跟我们上山。我们觉得撇下她一个人不太放心,就商量谁留下来陪她。因为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所以谁都不愿意留下。罗静觉得自己受了冷落,赌气要回家,这时候戴茉站了出来,说她愿意陪她。村里的孩子本来觉得她就是客人,所以看她站出来都不好意思了。我们最后决定投票表决,结果当然是大家最不喜欢的耿星被留下了。耿星当时十分忿忿不平,骂我们向着戴茉欺负他,还威胁说走着瞧。”

“我们才不管他,马骝山本来不高,我们几个孩子一口气爬上了山顶。霄霄给戴茉指点远处白茫茫的盐田,还有东南边的波光粼粼的杨埕水库,戴茉特别激动,抱着我们直跳。我们乡下的男孩子还比较封闭,都觉得脸上发红。尤其是西春山,赶紧躲开戴茉。”

“刚过晌午的阳光热辣辣的,山顶上没有什么遮阳的地方,我们待了一会儿就匆忙往下走,这时候正好碰上耿星和罗静他们俩。罗宁觉得他妹妹老多事,给他丢脸,就没有怎么理她。戴茉跑过去问罗静的刮伤好了没有,但是罗静却毫不理睬。这时候还是霄霄面子大,问他们怎么上来了。罗静说他们俩待在下面也挺没有意思的,况且她现在也想上山,还想让大家陪着他们一起登山。”

“我们因为刚从山上下来,当然没有人再愿意和她一起上去。霄霄说我们在山腰的药王庙前大枣树下等他们。罗静还是很不乐意的嘟嘟囔囔,这时候罗宁急了,斥责他妹妹不要这么多事。”

“罗静见自己的哥哥也这样对她,疯了似的朝罗宁嚷,说知道罗宁偷偷喜欢戴茉,说他只顾她,连妹妹都不管。还骂戴茉是没人要的孩子,爸妈偷偷出国了也不带她,却把她留在这里惹事生非。”

“那时候我们小孩子被说成喜欢谁是特别丢脸的事情,再加上罗静的话触及了戴茉的神经,戴茉也满眼含泪的要哭了。罗宁当时又羞又恼,上去就扯了妹妹一个耳光。罗静哇的哭了,余婵赶紧把罗宁拉到一边去,霄霄也上前劝住他们,说自己会陪罗静和耿星一起上山,余婵也表示和他们一起上山,教我们三个男生陪着戴茉去枣树下等他们。”


“戴茉是个很乐观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就把刚才的不快忘记了。还给我们看她自己做的鱼竿,说一会儿要去山下的河里钓鱼。”

“我们等了半天也不见霄霄他们下来,戴茉忽然说自己有些口渴了。西春山这时‘腾’的站起来,说他去崖坡处的古井里面打点水。马骝山有好多能直接饮用的古井,井上一般都有辘轳、水桶和瓢,戴茉刚说不用了,到时候下山的时候路过古井时再喝,结果西春山听都没听就跑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霄霄他们三个人从山上下来了。大家坐在枣树下歇了一会儿,就看见西春山捧着满满一瓢水,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我原来不觉得渴,但是看见那么一瓢清凉的水也忍不住口干舌燥了起来,我想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是那种感受吧。这时候,罗静又跳出来争着要水喝,西春山很尴尬的站在那里,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耿星好像看出来了什么,他忽然跑出去,一把把西春山手中的水瓢夺了过来,咕嘟咕嘟的把水一口气喝光。罗静一看水没有了,气呼呼的跑到枣树后面一屁股坐下。平时不善言辞的西春山也恼了,一把揪住耿星,问他为什么喝自己的水。耿星笑着说这水是你专门给别人打来的吧?给谁喝不一样,不要因为女生伤了和气。西春山本来就是一个腼腆的孩子,耿星的话语刺激了他,他一把把耿星推到地上,两个人对打了起来。”

“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罗宁忽的站了起来,冲了过去,拽起耿星,一拳把他的嘴都打出血来。耿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呆了,再加上他也不是身高马大的罗宁的对手,所以他气呼呼的站起来,朝我们喊道:‘你们为了一个外来人就欺负自己人,觉不觉得脸上无光?罗宁,你没有听沙爷爷说过,戴茉的姥姥家以前就是村子里的地主,你们家早先还给她家扛过长活呢!尚霄霄,你这个当班长的管得了管不了?管不了就别当了!让男生们选戴茉当班长算了!西春山,想不到你一个蔫巴人也落到这种没出息的地步!’”

“他正在喊,罗宁早就被激怒了,拿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耿星躲开石头,边骂走着瞧。罗宁拿起石头来还想打,余婵拉住了他,说都是同班同学,不要闹的太僵,耿星这时候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下山去了。”

“耿星的这番话搅得我们很没有意思,还好戴茉似乎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我们呆坐了一会儿,霄霄就提议去西南山脚下玩捉迷藏,那里的山腹中有好多古地道,虽然曲曲折折,但是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孩子们早就摸熟了,就算钻进去也不会迷路。”

“我们大家一致同意,都站起来准备下山。霄霄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戴茉对地道不熟悉,怕她进去藏丢了,要不再改别的玩。戴茉赶紧说自己带来了鱼竿,正好去钓鱼,让她不要为她改变计划。西春山也支吾着说想去河边的金沙岭挖土鳖,霄霄一看,也只好让他们两个分头行动。”

“我们先把戴茉送到了月牙湖边的一条背山的小河汊边,霄霄说爸爸以前也到这里钓过鱼。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地方:一棵粗大的柳树,好多枝条都垂到了河里,树下河边有一个石礅。尽管外面阳光刺目,但坐在石礅上异常的清爽。戴茉很高兴,她急急忙忙拿出自己带来的背包,拉开拉链,刚伸手去拿鱼竿,却尖叫一声,只见她的背包里面爬着十几条枣树上有毒的绿毛虫,我们那里跟这种虫子叫八角毛子,它的虫毛是有毒的。戴茉的伸进去的手上被爬上了一条,罗宁急忙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把虫子甩掉,西春山把她包中剩下的虫子一股脑儿都倒进河里。”

“可是已经晚了,戴茉的手被绿毛虫蜇的起了一片红。我小时候也被这种虫子蜇过,那是一种麻木、刺呼呼的疼。戴茉真坚强,还笑着说没事。西春山这时说,把残留在手上的虫毛拔出来,用清水冲一下就好了。余婵赶紧拿着戴茉的手找虫毛,罗宁说他去山上的古井找清水,说完就拔腿走了。”

“余婵和霄霄给戴茉挑出来几根毒毛,戴茉赶紧说好多了,叫她们先去玩。霄霄要留下来陪她,她却执意不肯。余婵说自己想去地道那边的山坡上挖点地黄,叫我们进去玩。霄霄怕戴茉走丢了,嘱咐了她半天不要乱动,还跟她说不要钓太长时间,太阳偏西的时候去金沙岭那集合,顺便等罗宁回来也告诉他一声。”

“我们就去地道里面玩捉迷藏,路上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放的那么多绿毛虫,因为戴茉的书包是拉着拉链的,绿毛虫不可能爬进去。最后大家都觉得是耿星干的,只有他经常做这种恶作剧。我们进了地道,余婵留在外面挖地黄,西春山一个人去山下的金沙岭捉土鳖。后来霄霄忽然说她不太舒服,我们出来看看日头偏西,就下山去金沙岭那里,霄霄问地道口的余婵看到罗宁了没有,余婵直摇头。”

“我们到了金沙岭,发现西春山也没有捉到多少土鳖,但是也不见罗宁和戴茉的身影。我们等了半天,还不见他们过来,霄霄说糟了,是不是这个丫头走迷路了。我们赶紧往柳树汊的方向走,正好遇到罗宁从山上下来。问他戴茉的情况,他似乎显得很局促,只是说给她打来清水洗了手,然后自己就上山转悠去了,也不知道她在那里。”

“我们急忙跑到了柳树汊,结果就发现了我描述过的那一幕。霄霄在河边俯身看了一眼,一下就晕了过去。罗静和余婵吓得大哭,西罗二人下水把戴茉的尸体打捞了上来,我跑回村子去叫大人。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妻子听完了丰岭长长的叙述,道:“丰先生,我想我已经想出了一些东西,非常感谢你详细的叙述,这对我帮助很大。不过,我还想要一份你上述同学现在的联系地址和方式。”

丰岭拿出一张纸和一个信封来,递给妻子道:“联系方式我都抄在了这里,此外,这是我给沈小姐的调查资金,希望沈小姐先不要嫌少。”

妻子点点头,微笑着说:“谢谢丰先生,你想得很周到。”

丰岭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那就拜托沈小姐了,我妻子这几天一直神志不清,我还要去照顾她。”

妻子笑道:“丰先生再见,您妻子如果恢复正常的话,请打电话给我。”

丰岭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妻子回头笑道:“你没有发现他的叙述很有意思么?是的,非常有意思,我对这个年代遥远的案子兴趣越来越大了……”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3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32分


三、忧郁的研究员

我们根据丰岭提供的地址,来到了海淀区的一所研究院门口。

深秋阴郁的天空飘落着如丝的细雨,刚走出车门的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和其他的研究机构一样,这所研究员的大门口也是清清静静的,隔着围墙现出深绿色的松柏,门口里面正对着一座冷冰冰的老旧苏式建筑。

门口西边一个穿着灰色风衣,头发蓬乱,眉头紧皱,满脸胡茬的男人看到我们,仔细打量一番,才过来慢慢问道:“请问是沈小姐和言先生么?”

妻子看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说:“您是西春山先生吧?就是我今天早上给您打的电话,您现在——有时间么?”


我们坐在西春山的实验室里,这间缺少光亮的屋里满是化学品陈霉的味道,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凌乱的放置着,一台电脑摆在角落里,主机发出嘈杂的风扇声,几本被翻秃了棱边的书打开着,一页页纸就像西春山的眉头一样一直皱着。

西春山给我们找来几把椅子,自己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那种饭店赠送的打火机,费了半天劲才打着,然后我们就看见纸烟的火光一亮一亮的映红了他粗短的胡茬。

“你们不介意我听点音乐吧?”

妻子摇摇头,微笑道:“如果那样更好了,不然这灰蒙蒙的天气还真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呢。”

西春山旋开电脑的音箱,然后双击了一下桌面上的一首mp3,平缓的音乐霎时流了出来,仿佛渐渐充盈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丰岭那天打电话给我,说了你们要找我的事情。那是一段我不愿意回忆的记忆,或许其中许多细节我都忘记了,或许许多细节我记忆犹新,不论如何,我总记得那个夏天的阳光,炽热,绵长。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有时就感觉到自己还是那个自闭的小孩子,总是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看着自己的书,虽然现在也没有改变很多。”

“戴茉,如果要让我来描述,她就是一个天使,从天堂下来,给了我们这些封闭在村庄中的孩子许多快乐、知识、希望和对美的向往,然后又很快的,回到了她的天堂上面。”

“这首Scarborough Fair就是那时候她唱过的,她是个爱唱爱跳的孩子,就像一块晶莹的石子投进了这个像死水一样的村庄。现在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我必须得承认,就在她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就不可阻挡的喜欢上了她。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叫爱,叫感情,叫梦绕魂牵。我也不知道英语,不知道歌词的含义,但我那天却看到了天使,明白了天使这两个字的意义。”

“她是一个特别有才华的小姑娘,而且大度宽容,毫无蔑视我们这些村里孩子的意思,毫没有现在的人拥有的那种做作,她教我们学唱歌,学外语,给我们讲故事,给我们漫画书、故事书看。所有的男生都愿意和她玩,我们都愿意帮她做事情,那也许是一种懵懂的喜欢吧?或者说,对美的追求。”

“那女生们呢?”妻子忽然问道。

“女生?我那个时候很少和女生说话,除了尚霄霄,她是班长,也是一个很大气的女生。无论谁和谁出现了矛盾,她总是能够从中斡旋劝和,把事情处理的很圆满。说实话,我确实很佩服她。我觉得她和其他班的那些只会拍马屁讨老师喜欢的班干部不一样,她是凭在同学中树立威信而赢得尊重的。我们都很信任她,也很喜欢她。她和戴茉是班上最要好的朋友,为这个余婵还气愤过戴茉,我想大概是因为嫉妒吧,因为以前她一直和尚霄霄是同桌,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余婵和戴茉吵过架?”妻子好像眼前一亮的样子。

“没有吵起来,那天中午我们来的早,就怂恿戴茉给我们唱歌,结果唱了一半,在座位上的余婵忽然就冲了过来推了戴茉一把,说戴茉影响了自己做题。我们赶紧把她拉走,戴茉默默的回到了座位上,下午课间就过去给她道歉了。我那时从没有见过这么大度的女生。余婵也很不好意思,尚霄霄也说是她的不是,她们很快就和好了,况且戴茉还给了她们许多好玩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那些女生喜欢的发夹啊,头绳啊,还有指甲油什么的。她从来不吝啬,自己的什么东西都跟大家分,所以女生们也都十分喜欢她。”

“罗静也喜欢她么?”

“罗静?”西春山奇怪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哦”了一声:“你说的是罗宁的堂妹吧?那个人是个特别多事、娇气的女生,我们都很烦她,也就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才和她一起玩,丰岭和罗宁那时候是铁哥们。”

“罗静那时候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不管不顾厚着脸皮要。她哥哥经常为这个斥责她,但是有什么用?他的这个堂妹一点出息也不长。她可没少要戴茉的东西,但是给她东西有什么用。她仿佛天生就认为别人有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戴茉一直纵容着她,但是有一次她好像又要戴茉的一件东西,戴茉没有给她,她就坐在那里哭。气得我都想过去打死她,最后还是她哥哥过来把她拖走了。谁知道第二天她就又要戴茉的指甲油用,这种无耻的东西。”

妻子看西春山似乎很激动,赶紧岔开话题道:“你觉得丰岭这个人怎样?”

“丰岭?呵呵——”西春山忽然笑了起来,“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他是一个很精明,很会算计的人。他家里很一般,然后从小学时候就使劲儿巴结尚霄霄,因为尚霄霄家有钱。后来尚霄霄转学去了沧州,好像是沧州吧,他还经常给她写信,缠着她。直到我、罗宁和他在海兴上高中时也是如此,他们约定了考同一所大学。然后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如今也平步青云的成了尚家公司的总经理,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很有手段。”

妻子奇怪的说:“可是他跟我说他和尚霄霄是在失去音讯多年后在大学偶然相遇的。”

西春山脸上现出很不屑的表情,他抽了口烟说:“他总是这样,把一切都说的神乎其神,仿佛一切都像上天注定一样。人的思想有时候是很怪的,如果一句谎言你自己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你也会觉得这是真的。丰岭就是这样,他总是编造一些虚假的信息来欺骗别人,顺便也把自己给催眠了。”

妻子笑道:“你的意思是尚霄霄也被他催眠了?”

西春山做出了一个深呼吸:“可能吧?我觉得是。因为,尚霄霄小学时候好像喜欢的是罗宁,她根本就不怎么关心丰岭。我也不相信她会喜欢丰岭那种工于心计的人。”

妻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沉默着点燃又一支烟的西春山道:“西先生,您能否也给我们说一下戴茉溺水的那一天的情况?”


西春山又闭上眼睛,一口一口吸着烟说:“其实昨天丰岭给我打来电话之后,我就在回忆那天的事情。那是我这二十多年一直在努力忘记的一天,而我也发现,我的努力收到了成效。”

妻子问:“那您的意思就是那天的事情您都忘记了?”

西春山忽然用手揪住自己头发,闭上眼睛,半晌才抬起头,说:“二十多年了,我不可能记得那么详细。如果您非得让我回忆的话,我只记得几个片断而已。”

妻子笑了:“西先生,除非你有那一天的日记如果你每个细节都记得那么详细,我才会奇怪呢。不过我想,几个片断就对我们的调查有所帮助,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喜欢的人死亡的真相么?”

西春山看了妻子一眼,又用手哆哆嗦嗦摸出一支烟点上,点点头说:“好吧,我尽可能把记忆中的内容讲给你们听。”



“去马骝山玩的计划最初我是从戴茉口中知道的。那天我正和丰岭在我家看书,忽然听到外面有清脆的声音叫我,我妈出去一看,见是戴茉,赶紧叫我出来。戴茉拿着一根竹竿,问我会不会做那种村里孩子用的鱼竿。我小时候手笨,可是又不想让她失望。正在这时,丰岭忽然把那根竹竿接过来,拍着胸脯说他会做。戴茉十分高兴,连说谢谢,还说自己在尚家看见霄霄爸爸钓来好多鱼,她非常喜欢,霄霄告诉她明天准备找几个同学去马骝山玩,顺便带她去她爸爸钓鱼的地方。然后不断的问我们会不会做饵料,什么样的鱼好钓。我那时候不善言辞,木讷的笑着,丰岭却口若悬河的跟她聊的很欢。”

“果然,不一会儿霄霄过来,跟我们说去马骝山的事情。这时候耿星忽然来找我,听到了非得要去。我们都嫌他这个人不懂事,不想要他,但是碍于情面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戴茉穿着一条淡绿的裙子,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打扮的特别可爱。只要我和她站在一起,即使不说话,我就会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那天我记得大家都很高兴,除了罗静和耿星闹了一些事端,一切都那样美好。”

“登上山顶的时候,戴茉显得特别兴奋,跟我们说她在北京登香山的事情,还说没想到在马骝山上能看这么远。她在我们面前跳来跳去的,不时还拥抱我们一下。当她抱我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似的,下意识的躲开了,弄的她还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一下。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于是安静了许多,不久我们就下山了,而我的胳膊上似乎还一直留着她手的温度。”

“我们在山腰休息的时候,戴茉渴了。这次我第一个站起来,跑到山坡的古井中去打水。这时候正巧遇到村里的沙爷在附近放羊,看我这么急,便问我干什么匆匆忙忙的。我不好意思跟他说是戴茉口渴了,只说是我们几个一块上山来玩,我来打水。谁知道沙爷冷笑着问,是不是也有那个北京来的假洋鬼子的女儿。”

妻子打断他问:“这个沙爷是什么人?他好像对戴茉有偏见?”

西春山嗤笑一声说:“他是村里的一个老左派,脾气怪怪的,天天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说这是资产阶级思想,那是封建思想什么的,属于爹亲娘亲不如党亲的那种呵呵。听说文革的时候闹得最欢,每天斗这个斗那个,还听说他曾经整死过人。文革之后他越发对一切都不满,说三道四的,村里人都不怎么搭理他。他一向看不惯戴茉,老在村里说他父母是封建余孽,是假洋鬼子,是叛徒,是该被镇压的。还用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这种话来说戴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我们都不怎么理睬他的——”

“我看这个老头子又胡说八道,也没有应声,打了水就赶了回去。谁知道罗静和耿星争着把水喝了,罗宁还为这个跟耿星打了一架,把他赶走了。”

“后来我们就先送戴茉去了柳树汊钓鱼的地方,那个地方真是,四周都有柳树围绕,凉爽清快,我们还都说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好地方。然后,我就自己去不远的金沙岭挖土鳖了,我妈叫我挖些来喂鸡。”
“那戴茉书包里面发现枣树上的毒虫的事情你不知道?”妻子忽然问。

西春山茫然的摇摇头:“什么毒虫?你是说八角毛子么?我不知道啊,我最早离开去了金沙岭。霄霄他们说去古地道捉迷藏,还说一会儿去金沙岭找我,我就先走了。”

妻子笑了一下,说:“没什么,西先生,我想问一下,你一直在金沙岭挖土鳖么?”

西春山不自然的点点头。

妻子又问:“你挖土鳖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异常么?”

西春山默然道:“没有——不过我挖沙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耿星了,他好像没有走,也在山下转悠。”
“他是不是去了柳树汊那边?”

西春山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转了转就消失在树丛里了。除了金沙岭光秃秃的没有树,山下全是树林,柳树汊那里也连着林子。”

妻子又问:“虽然我不想说,但是必须要问,你能描述一下看到戴茉溺水时候的事情么?”

西春山使劲吸了一口烟,叹口气说:“尚霄霄他们后来下来找我,我们等了半天不见罗宁和戴茉,就去找他们,半路上遇到罗宁,然后就在柳树汊那里发现了戴茉的尸体。我当时不顾一切的冲了下去,罗宁也是,我们把她打捞上来的时候。霄霄已经吓晕了过去,因为她毕竟是这次出游的牵头人,出了什么事情她也难逃责任。罗静一直坐在那里傻哭,余婵哭着拼命的摇晃霄霄。只有丰岭还算冷静,跑回去叫大人了。”

妻子默然良久才说:“西先生,谢谢你,让你回忆这么惨酷的事情,是我的不对。”

西春山长出一口气,道:“你们问清楚了吧?”

我借着纸烟的亮光看到了他眼中饱含的泪花。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4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44分


四、新鲜的空气

我们在什刹海旁的一个酒吧里见到了余婵,她染着醋栗色的头发,涂着蓝色眼影,坐在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不时瞥一眼窗外闪烁的霓虹灯。

妻子看着她的鼻环,有点心有余悸的问:“这、这个疼么?”

余婵扫了妻子一眼,嘴角扬起,笑了一下:“疼啊,你也想试试?”

“唔唔,”妻子慌得一个劲儿摆手,“我怕疼。”

“喝点什么?你们俩——别客气,随便点,我是这家小吧的老板娘。”

妻子点了一杯柳橙汁,我要了一杯CunPanna咖啡,妻子瞪了我一眼,小声嘟囔道:“又喝这种奶油多的,当心胖成猪。”

余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音是Nirvana的歌声: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5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45分


余婵看了一眼手机,有些犹豫的接了起来,我听到她有些不自然的“喂”了一声。

“是我……对……在这边……你放心……我过后给你打过去吧……我会的……Grazie babe.”


余婵挂了电话,不自觉地温馨一笑,然后抬起头对我们说:“丰岭早就给我提前打过招呼了,没关系,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有关戴茉的事情么?”

妻子摇摇头,说:“不只是戴茉,还包括你们大家。”

余婵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啤酒,笑着说:“我把自己能够记住的事情都告诉你们,这么多年了,我们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该放下了……”


“我们班原来是一个十分安定,愉快的班级,霄霄把什么事情都做的服服帖帖的,大家也对她敬仰有加。同学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爱闹事的人也有,但是有霄霄罩着,就算有挑头生事的人也不敢妄动。”

“可是事情从戴茉的到来后变了,男生、女生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对戴茉的狂热里,甚至连霄霄自己都不能幸免。是的,她有才华,多见识,我们这些乡下孩子跟她一比,简直就是坐井观天。怎么说呢,就像蚊子见了灯光一样,那些个孩子都一古脑儿被她吸引了过去。”

“你这个比喻很怪。”妻子笑着说。

“怪么?”余婵冷笑着,“那就换一个比喻,就像一口密封的汤锅忽然见了空气,于是,整锅汤都臭了——这个比喻还不错吧?哈哈……”

“对不起,”妻子又问道,“那你——是属于坏了的汤么?”

余婵愣了一下,盯着妻子看了一眼,说:“我?不!那个时候我估计是唯一的一个从心眼里讨厌戴茉的,为什么?因为她打破了我们这里的宁静、安详、和睦,这些东西都不见了。我知道,你们会很奇怪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个喜欢宁静的人,但是在那个时候,我是一个稳稳当当的孩子。安宁,是我唯一的要求。”

“男生,在那个时候,几乎一窝蜂的都喜欢上了她。是的,我不认识那是什么爱,那就是一种纯粹的本能。戴茉,这个时髦的家伙,提前激发了我们班男生的雄性本能而已,就像昆虫喜欢鲜艳的花儿一样。”

“所以说,戴茉的死,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相反我看到她的尸体时,甚至还有一些幸灾乐祸。可是我错了,坏了的汤是不能恢复新鲜的——霄霄因为觉得这起惨祸是自己组织出游造成的,她的自责给心灵压上了沉重的负担。她们家只好将她送到了城里的学校,而且全家都搬走了。霄霄走后,罗宁做过班长,我做过班长,但是我们对这个已经臭了的班级无能为力了。到了六年级,我们班就因为纪律很差而被学校强行拆分,而这所有,难道不都是戴茉造成的么?”

“我听说你还和她吵过架?”妻子忽然问。

“吵架?哈哈,是的,那时候我一直想找茬跟她吵一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好孩子,让人忍不住喜欢上的那种可爱的、漂亮的、聪明的好孩子。我记得自己借故对她嚷过几句,但是她根本就没有反驳,根本没有,她还对我笑。天啊,我一下子就不忍心再对她凶暴了。过了不久她竟然主动跟我道歉,霄霄也对我说,算了吧,她也算外来的客人,在这里住不了多久就要回北京去的。我想也是,再加上自己也不忍心再伤害这个纯净的像水晶一样的小女孩,以后就再也没有对她发过火。”

“是不是罗宁和西春山都喜欢她?”

“哈哈,确实,西春山对她着了魔。尽管那小子从来不说,但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见了喜欢的人脸就红,见了戴茉却是红到脖子根儿。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就从来不敢张嘴,只敢躲在远处偷偷的看人家哈哈。后来戴茉死了,有人还看见过他晚上跑到她的坟上去哭,哎,可怜的人!”

“罗宁这个人,怎么说呢,也算条敢做敢为的男生吧,反正我那个时候是挺欣赏他的。他对戴茉也很好吧,难免,所有的男生都喜欢她,连那个最讨厌的耿星也一样。不过,我倒觉得,罗宁那时候是喜欢霄霄的……”

“耿星也喜欢戴茉么?不是他还骂过她么?”

“哈哈,那个小子!”余婵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光,然后挥挥手,服务生马上又给她打满一杯,“那家伙表达喜欢的方式就那个样子!别人都是用温情的方式来表达,他总是用暴力的方式来抒情,那个笨蛋!哈哈哈哈——”

我们看着她纵情大笑,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看了过来,余婵停下笑容,苦笑了一下,说:“对不起,你们接着问吧。”

妻子喝口柳橙汁,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尚霄霄喜欢罗宁么?”

“罗宁?不,霄霄不喜欢任何人,她谁都不喜欢,或者是谁都喜欢,她是个兼爱主义者。她也喜欢老实巴交的西春山,也喜欢蛮不讲理的耿星,也喜欢胆大心细的罗宁,也喜欢唧唧歪歪的罗静,她谁都喜欢——她走了之后,我们都想她,我和她一开始也经常写信。呵呵,她总说,戴茉的死有她的责任,是她领大家出去玩的,是她的原因……后来我烦了,不理她了。我们之间就失去联系了,直到最近同学聚会才见到她,她忧郁了好多,想不到啊,她和丰岭结婚了……”

“那丰岭呢?尚霄霄那时候和丰岭关系怎么样?”

“丰岭?哼,他是个奇怪的人,是属于那种女生似的男生,很会关心人,也会说让人喜欢的话。呵呵,很特别的家伙,他倒是很喜欢霄霄的样子,后来戴茉来了,他似乎还对戴茉献过殷勤……”

“我直觉感到有这种情况。”妻子笑了。

“我不是直觉,”余婵冷笑着说,“我看到过他帮戴茉做过值日,他那种谄媚的笑,真叫人恶心。”


“你能说说戴茉出事那天的情况么?”

余婵又喝完一扎黑啤:“那天,呵呵,记忆中模模糊糊的,只有阳光是亮的刺眼。我们一起去马骝山玩,戴茉要去钓鱼,我们便带上了她。我预计有她就有矛盾,果然,先是罗静,后是耿星,在山上好像就为了抢戴茉的一瓢水,大家就打了起来,罗宁还把耿星赶走了。”

“我们本来要到山下的古地道去玩捉迷藏,可是没有办法,还得把戴茉送到柳树汊钓鱼的地方去。她打开书包,发现书包里面爬满了毛毛虫,哈哈哈哈。罗宁、丰岭,呃,还有西春山赶紧把那些虫子抛到水里面去,罗宁还跑着去给她打清洗的水。我看看表,已经都折腾到下午三点了,就问还去不去捉迷藏——”

我惊讶的打断她的话问道:“你带表了?那天——”

余婵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嘲笑我的大惊小怪:“是啊?怎么了?一块有夜光的电子表,海兴的亲戚送的,那时候我臭美,天天显摆哈哈。”

“我们原计划早点回家,不让大人们着急。所以除了西春山去挖土鳖,罗宁去打水之外,我们都去玩捉迷藏了。”

“我至今还怀念那绵长、曲折、歧杂但是宽阔的古地道,我们童年的好多美好时光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啊——”

“我们这些个孩子虽然早就摸清这条地道,但是由于里面暗暗的,通到山上的透气孔漏下一柱柱的光线,照的模模糊糊,挺神秘的。小孩子嘛,就喜欢这种神秘感,不是么?”

“地道里有好多估计是用来储藏的小‘屋子’,我们经常躲在里面。藏的最好的当然是我,再说就是霄霄,罗静这个笨蛋,总是被最先发现,丰岭估计是让着我们女生吧?要不他也能藏的很好的。”

“后来霄霄被土迷了眼,我们只好出去给她揉眼睛。这时看看表已经四点半了,我们觉得还得走回村里,时间也不早了。就去金沙岭约定的地点集合,结果看见西春山那个呆瓜根本没有捉住几只土鳖,罗宁也没有过来。没有办法,只好去柳树汊那边找戴茉,结果路上遇到了罗宁。然后,就看见了河中的戴茉——”

余婵忽然停顿下来,眼神迷茫的看着窗外,我看到她正在使劲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许久,她才转过来面对着我们,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了下来

妻子招招手,往服务生要了一杯白兰地递给了她。

余婵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哽咽着说:“她太可怜了,她太可怜了。她死的时候父母刚去了国外,直到现在都不能回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那块不熟悉的土地上,她太可怜了……我不能不承认,我确实也喜欢她……”

妻子站起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对不起,余小姐,我想我们该告辞了。”

余婵点点头,送我们朝门外走去。

我打开门时,妻子忽然回头问道:“你知道戴茉溺水的大概时间么?”

“四——哦,我估计,在三四点钟吧,我不能确定......”

“谢谢!”妻子诡秘的笑了一下。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6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46分


五、健忘的罗宁

妻子端了一杯牛奶,放到还睡眼朦胧的我面前:“早该起了!昨晚喝咖啡喝多了吧?把觉赶到今天早上来睡了。”

我打着呵欠说:“那个余婵不停的喝酒,喝得我眼晕,就拿咖啡来撒气了。”

妻子递给我一片抹好了果酱的面包,问:“你听了三个人的叙述,感觉如何?”

“感觉?感觉云山雾罩的,他们每个人说的事情经过,还有人物关系都有不一致的地方,肯定有人在说谎。”

“你写小说写晕了?别跟我讲起因、发展、经过、结局什么的!你想,让他们回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而且那时候他们都是小孩子,谁能记得毫无差错?你还记得西春山的那句话么?有的谎言你讲上一千遍,最后就会连你也觉得这是真的——哎,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啤酒谋杀案也不过是回忆十四年前的事情,而且那时候故事中的人物都是成年人……”

“又想小说!我辛辛苦苦追查半天案子,都被你不费吹灰之力拿去当素材了——你的录音笔呢,我还想再听一遍他们的叙述——这是丰岭给的联系方式,其他人都不在北京了。你去联系一下罗静吧!这上面写的她在天津当老师,有她的学校和她的手机,我想尽快见见她。”


我按照丰岭给的通讯录拨通了罗静的手机,那头却传来停机的声音。

“怎么搞的?”我嘟囔着,然后拨通了她学校的电话。

“喂,谁呀?”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天津口音。

“是和平路二小么?我——我找罗静!”

“罗静啊?她支教去啦!五天前走的!”

“啊?去哪里了?能联系的到她么?”

“你嘛事儿?联系她干吗?”那边有些不耐烦了。

“哦,是这样,”我一看对方口气不善,赶紧借用林瑛的名义,“我这里是北京市公安局侦缉二处啊,我们找罗静同志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

“啊啊,同志你好!罗静可是个好同志啊,工作一直很积极,又上进,不会犯错误的……”

“罗静同志是好同志,我们了解,我们是找她了解一下别的方面的情况,看看她是否知情,放心,她不是干系人的。”

“啊,你等着,我给你查查——在这里——她去的那个村子没有电话,交通也不方便——你们给她写信吧,地址是青海省门源县青石嘴乡高隅村高隅小学。”

我赶紧拿笔记下,谢了谢对方,挂上电话。

妻子从屋里面走出来,问:“找不到?”

我给妻子看看那个地址:“呶,她去青海支教去了,五天前刚走,那是山区,连个电话也没有,只有这个通信地址——她们学校那个老头还真厉害,幸亏我拿林瑛的单位当了挡箭牌,要不然连这个也别想问出来。”

妻子接过来,看了看,赶紧又拿着电话。

“喂,丰岭么?你给的我那个电话找不到罗静啊!——对,她好像去山区支教了——你昨天也给她打电话找不到——你得到她现在的联系方式了么?——没有,哦,那算了吧——我情况估计问的差不多了,少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再见,ciao, ciao!”

妻子挂了电话,兴奋的打了我一拳,道:“你这事情办的,啧啧!”


既然联系不到罗静,我们只好驱车去沧州拜访罗宁。

罗宁穿一身整齐的军装在他们大院门口迎接我们,我们一下车他赶紧伸出手来:“欢迎你们来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你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不过,我这个人,你们也看到了,大大咧咧的,对不对?所以心里面也存不住多少事情,只怕能提供给你们的信息很少!”

妻子微笑道:“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只不过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而已,记住多少您就说多少就行了。”

罗宁把我们领进部队大院,由于是周日,里面安安静静的,罗宁解释说好多家在沧州城里的都回家了,只有他这种没有成家的还住部队的宿舍。

“这身衣服难看吧?我们都说呢,换装之后还没有原来好看呢,你看看我们现在的衣服,跟工商局的差不多!对不对?”罗宁跟我打趣道。

“您的身材,穿什么都不错。”我看着浓眉大眼,魁梧伟岸的罗宁,笑着说。


罗宁的宿舍十分朴素,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一台电脑,几本书,墙上还有一张工笔牡丹画。

我们向他询问罗静的消息,他说她是堂叔家的女儿,直接上的师专,毕业后就留在天津教书了。他们也是好久没有联系了,直到昨天丰岭给他打电话他才知道她去支教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能够联系上她。

我们问戴茉的事情,罗宁不像以前那几个人一样,一提起这事就心事满腹的样子,反倒是呵呵笑着说:“说实在话,我对戴茉的印象很浅,毕竟她只不过和我们一起呆了那么几天,我这个人又是相当的健忘。我只记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小女孩,开朗,乐观(这点跟我很像),漂亮,又洋气,真是人见人爱,我们那个时候都跟她叫洋娃娃呵呵。”

“记得那时候班上好多人都喜欢她,尤其是男生们,那个狂热劲儿嘿嘿就甭提了。我觉得自己还算好点的,没有那么疯狂,当然也不是厌恶她啊!我那时候算是班上的副班长,她是新来的,也算是我们村里的客人呀!再说,那时候还认为她过不了多长日子就走——谁成想到她父母后来跑到国外去了呢——所以我经常尽自己能力帮助她,尽管别人有些说三道四的,但是我这个人,脚正不怕鞋歪。我也跟别人说过,自己不是喜欢戴茉,只不过是想帮助她,毕竟她一个外来人在这里也不容易,她姥爷姥姥年岁也大了,子女都在外面,我帮帮忙是应该的,你们说是不是?别说她,如果换成是你们我也帮你们,对不对?”

妻子忽然笑着问:“哈哈,有人说你那时候喜欢尚霄霄,对不对?”

“哈哈!”罗宁拍着我的肩膀,“兄弟,你这个老婆口齿厉害,没少受她的气吧,对不对?我在这里郑重声明啊,我那时候可没有暗恋过尚霄霄,暗恋她的是我们班其他的男生啊,比如丰岭什么的,现在他不也是如愿以偿了么?哈哈,他那嘴可是甜的抹了蜂蜜,谁的心不被他打动了啊?先是这个,后是那个,哈哈……”

罗宁的笑声有些凄楚,但是他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尚霄霄也绝对不喜欢我,感觉她对西春山还不错,哎,不管他了,谁知道呢,都是小屁孩,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他们其他班的学生都说我们班情商开发的早哈哈……”

“那时候我们经常去尚家玩,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去过,尚家父母对我们特好,好像从来不觉得我们闹腾,况且他们家就霄霄一个孩子,那真是掌上明珠啊!唉,可惜两位老人去年车祸身故了,好人没好报,有时候想想也伤感,对不对?”

“那时候霄霄家,真是像花果山水帘洞一样,我们这些个小猴子滚来滚去的哈哈,真是热闹啊!西春山有时候给我们讲故事,余婵画画特别好,那时候真佩服她唉!可惜我手笨哈哈!”

“后来先是戴茉出事,接着霄霄转学搬家,接着我们班被拆分,中学的时候只有我、丰岭、西春山在一个学校了,好时光不再来啊!对不对?就像那歌里唱的……”

罗宁忘情的哼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

妻子开口说道:“童年对我们来说都是美好的,对不对?”

罗宁点点头。

“西春山说丰岭中学时候不断给尚霄霄写信,是这样么?”

“哈哈,对,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都知道,我那时候也爱给别人写信,那时候写信特时髦,对不对?——不过我没有给尚霄霄写过啊,你们别误会。”

“戴茉出事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清么?”

“真记不得多少了。”

“那就问你几个问题吧?你没有去和他们捉迷藏,是么?”

“好像是——对了,戴茉好像被八角毛子蜇了,我去给她打水清洗,回来的时候,他们捉迷藏的已经走了。”

“清洗后你去哪里了?戴茉有什么异常么?”

罗宁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异常,她好像特别着急钓鱼的样子。我给她洗过之后,就回去把水瓢放回井边了,那是公用的水瓢。后来,后来,我就在山上溜达了溜达,碰见了沙爷,他赶着一群羊,跟我说看见西春山在金沙岭那边,问我怎么不去找他玩。我说打水去柳树汊给戴茉洗手了,他好像一听到戴茉就很气愤的样子,我也没有怎么理他。后来天色不早了,我就下山了,正好遇到余婵他们去找戴茉,我也就跟去了。谁知道一下子就看到戴茉的尸体漂在水里,我和西春山赶紧跳下去把她捞了上来。霄霄看到这种情景,一下子就晕倒了,我妹妹只知道哭,余婵赶紧奔跑过去,结果还是晚了,她栽倒在岸边弄了一身泥。唉,可怜的孩子们,对不对?那时候我们谁见过这种情势?!”

“那天余婵是不是戴着表?”

“是啊,她戴着一块电子表吧?我们那时候都说她戴那块表帅,哈哈。”

“那天玩捉迷藏的有谁?丰岭、霄霄、罗静和余婵他们四个?”

“余婵?她没有吧?她一直在外面挖地黄了啊?”

妻子笑了一下:“肯定也没有人对你说吧?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一个捉迷藏的人看到了戴茉是被人推下水,或者谋害的,你认为可能么?”

罗宁“腾”的站了起来:“谁说的?古地道入口离柳树汊很远的!除非,除非有人坐在山坡上的通气口上,倒是有一个通气口跟那个钓鱼的地方很近!可是,玩捉迷藏的人干嘛要出来呢,我们一直都在地道里面玩的,那通气口直上直下的,从地道里面爬出来可难了!”

妻子呵呵笑道:“对不起,我只不过做个假设,谢谢你,罗先生!”


开车往北京走的时候,妻子忽然叹口气说:“这个案子,不像我原来设想的那么简单!一个罗网,蜘蛛织好了网,等着猎物,呵呵。”

又是一个昆虫的比喻,我不禁想到了余婵那些奇怪的比方。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7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50分


六、撤销委托

我们刚回到北京不久,就接到了丰岭的电话。

“喂,言先生啊,你们回来了?哎呀呀,辛苦啊!你们没有顺便去趟海兴马骝山?对,我问过了,耿星在村里!好好好,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再提前给他打个电话!沈小姐呢?”

妻子在旁边朝我使劲儿摆手。

我赶紧回答道:“哦,她累了,睡觉呢,等她醒了我叫她给您回过去。”

我挂了电话,妻子不满的说道:“这个家伙,到底是我查案还是他查案?哈哈,他不是着急么?我偏偏等两天再去海兴。”

“你以往不是这样的啊?做事是做事,从来不带个人情绪的?”我担心的说。

“我就没有情绪啦?我就不许有情绪啦?”妻子半开玩笑的冲我嚷道,“反了你了!来挑我的错!”

“可是案子——”

“反正是我接的私活,查的又是中世纪的事情哈哈。就算有凶手,估计也不会跳出来再杀人了,何况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凶手,你没有听到罗宁说么,除非从地道的通气孔离钓鱼的地方很近,但是很难爬出去的。或许是尚霄霄因为戴茉的死精神压力很大产生的错觉也说不准呢。”

“可是他们每个人说的话都有好多矛盾的地方……”

“是啊,呵呵,我喜欢这种矛盾,没有疑点的案子才是真正的难办呢!有疑点呢,就有纰漏,我先休息两天,好好的理出一个头绪来,这样我就知道该弄清什么不该弄清什么啦!”

我耸耸肩:“你看着办吧,别给我丢脸啊!”

“德行!”

不过说实在话,妻子这两天并没有闲着,她出去了两次,都没有带我,回家问她也不说。这个家伙,又开始她的神秘主义路线了。

我也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下他们几个人陈述的录音,并记下了如下前后矛盾的地方:

第一,丰岭说尚霄霄转学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他们是大学偶遇并且结婚的,而西春山和罗宁和丰岭一直在一个中学,他们言之凿凿的确认丰岭那时候经常和尚霄霄通信。他们说的孰正孰非?难道正是像西春山所说的,丰岭是总是如此说谎,连自己也被麻醉了么?

第二,他们虽然都对戴茉有好感,但是丰岭说自己对她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从他的言谈中可以看出西春山和罗宁都很喜欢她,而西春山和余婵却指出丰岭曾经对戴茉献过殷勤。余婵为什么一开始说讨厌戴茉,但是后来又说喜欢她?耿星和罗静,这两个在丰岭的叙述中都同戴茉攻击过的人,为什么余婵说他们其实也喜欢戴茉?究竟谁在说谎?

第三,丰岭说自己一直喜欢尚霄霄,但是西春山却说尚霄霄喜欢罗宁,不喜欢丰岭。余婵也说罗宁喜欢尚霄霄,但是尚霄霄却是一个不喜欢任何人,喜欢搞平衡的女生。可是到了罗宁嘴里,他又矢口否认喜欢过尚,喜欢她的是班里的其他男生包括丰岭,真是一团乱麻!我记得自己上小学时根本没有男女生那种朦胧的感觉,看来情商开发的晚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四,西春山说自己早早就去金沙岭挖土鳖了,根本不知道戴茉被毒虫蜇的事情,可为什么丰岭却说是西春山和罗宁一起把毒虫抛到水里去的?丰岭说余婵在地道外面挖地黄,可为什么余婵说她和其他人一起去玩的捉迷藏?

第五,依照罗宁的说法,要通过地道的一个通气孔看到柳树汊钓鱼的戴茉是可能的,但是那个通气孔很难爬上去,难道尚霄霄真的爬出来看到戴茉了么?如果这样的话,那每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地道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爬出去,偷偷跑到戴茉身后将她加害,挖土鳖的西春山也是,余婵无论是挖地黄还是玩捉迷藏都可以进行谋害。还有,耿星也被西春山看见没有离开山脚,更何况还有一个一贯仇视戴茉的沙爷也在山畔放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走到戴茉身后(即使被发现戴茉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轻轻推上一把,惨剧就可能发生。那么?真的有这个凶手么?如果有的话,又是谁呢?


我独自一人在家,面对着这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妻子说得对,各司其职,我或许天生就不是做侦探的料吧。想到这里我踏实了许多,这几天的颠簸奔走也够累了,我倚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把我吵醒,接起来一听,是丰岭的声音。

“喂,是言先生么?我妻子现在情绪恢复了许多,她想见见你们。”

我赶紧应允,挂上电话便拨通了妻子的手机。


我们在城郊的一个疗养院里见到了尚霄霄,她脸色苍白,眼圈乌黑,双目无神的坐在一张躺椅上。

丰岭坐在她的身边,不时地给她递上所需的东西。

尽管外面已经有初冬的含意,但是这间屋子里面还是暖暖的,阳光从宽大的窗子外充分的照过来。屋子里面摆放着许多花草,还有淡淡的香水的味道。

尚霄霄看到我们来,主动站起身,对我们说:“真不好意思,丰岭也是为我好,结果劳烦你们两位东奔西走的,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弄清事实是我的兴趣和责任。”妻子边扶她坐下边说。

尚霄霄一阵急剧的咳嗽,丰岭赶紧过来给她轻轻的捶背。


保姆给我们端来清香的茶水,尚霄霄抬起眼睛,看了我们一眼,说:“沈小姐,我听丰岭讲了,你是一个能干的人,什么事情在您手里都会迎刃而解的。”

“我也曾经遇到过两件不能彻底解决的事情。”妻子微笑着回答说。

“那么这一件事情呢?过去了二十多年了,我们这些当事人,哎,都从小毛孩子变成了大人——沈小姐,你有把握么?”

妻子笑着点点头,说:“我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就会努力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尚霄霄咳嗽几声,丰岭急忙把水递了过来,她喝了一口,喘喘气道,“或许是我先生听了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嚷过什么话,他就相信我心里有什么潜意识,他是为了去除我的病根,是好意,我知道。可是我根本就不记得有人谋害戴茉啊,的确,这件事情是我心里的一道伤疤,因为是我,不是别人,那天下午领着他们出去疯玩的;是我,不是别人,为了自己玩得开心而把戴茉一个人丢在了那里!这件事情对我打击太大了,我是班长,我之前从来都把事情弄的非常妥帖,我从来就被别人信任,被别人尊重。可是,当看到戴茉的尸体的时候,我觉得我毁了,我对不起朋友,对不起那个快乐、开朗的好朋友,我也对不起我自己,我——”

她忍不住呜咽了起来,丰岭赶紧把她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尚霄霄才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可能情绪有些激动了,大夫一直嘱咐我保持自己情绪稳定。言先生,沈小姐,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情,这出悲剧,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想无论是我,还是任何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不愿意把心底的那些苦楚再搅淆上来,我想这也是你这几天四处寻访所体会到的。”

“可惜我知道这件事情晚了,我现在已经跟我先生说了,戴茉的死没有什么其它的所谓的秘密,如果有责任的话,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所以,我想请你们停止调查,该付多少酬劳,我会加倍偿付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意下如何?”

我看了妻子一眼,只见她轻轻笑了一下,说:“尚小姐,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或许你说的晚了。这件事情我既然已经着手,好多人,正如你所说的,他们心底沉淀的苦楚已经被搅拌了起来,我想,唯一让苦楚很快安宁的方法,就是尽快查清真相。请相信我,尚小姐,这样对你也是一件好事。我想说的话说完了,钱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真理,是保证善良的人的安全。谢谢你的好意,尚小姐,我们该走了,再见!”

我看到尚霄霄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虚汗。

丰岭送我们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说:“沈小姐,我想我妻子的意思您也明白了。或许是我为了她的健康,做的比较操之过急了些。您如果继续再查下去的话,我也会继续配合的。但是,没有被打搅过的人,就留给他们一些安静吧!”

妻子大方的微笑了一下:“谢谢你,丰先生,对这个案子,我想我的心里面已经有数了。”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8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51分


七、苍老的耿星

虽然丰岭夫妇不再赞成我们在继续查这个案子,但是他们的撤销委托更激起了我弄清真相的欲望。妻子第二天又出去一天,我依旧在家抱着那几个问题胡思乱想。

妻子很晚才回来,疲惫掩盖不了她一脸的兴奋。看我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她一把抢过我写着问题的那张纸来,哈哈笑道:“让我看看你的脑力劳动成果!乖乖,你很聪明嘛,把矛盾点都找出来!”

“那当然,”我得意地说,“我的智商本来就高!”

“高高高!”妻子倚在沙发上,把包一扔,叹口气道:“可把我累坏了!”

“你去哪里了?”我倒杯水给她,“我也累啊,这些矛盾点琢磨整整一天了,也没有个头绪!你说,戴茉的死如果是谋杀的话,仔细想想这些人都有动机的,何况是一些想问题很不周到的孩子。脑子里面闪过一个魔鬼念头,一气之下就去实施了,就算之后后悔也似乎来不及了。我觉得根据动机排除法来思考这些问题,太难了。”

“老先生,您的那些个问题,思考还不如不知道呢!你要是真的想那些东西,就真陷入泥坳了,那些个问题太具体了,你脑子也不升华点。我呀,我这几天去找林瑛了,哈哈!今天还偷偷让林瑛陪我秘密去了一趟尚霄霄所在的疗养院。”

我忿忿的说:“你不是说细节推出重点么?你每次都强调细节重要,这次看我总结出来了又嫉妒我。”

“哈哈,你的那些个问题,我早就理出头绪来了,现在我思考的是第二层次的问题。你留点脑子明天开车吧,我们要去马骝山了。”

“真的?”我激动地站了起来,“天天听到说马骝山马骝山的,总该去一次了!丰家两口子没有反对么?”
“我跟丰岭打电话说了,他默许了。”

“他昨天?……”

“放心,他不默许才怪,晚饭弄好了么?饿死了!”


马骝山,当地人也叫它小山,因为它真的很小。走到海兴县城,再往东走大约十公里,就会看见原本一马平川的沿海平原隆起一片高地,那就是马骝山。马骝山是沧州地区唯一的一座山,据说是很久之前火山喷发形成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大概是方圆几百里只有这样一座山吧,东汉质帝父亲的陵墓就建在了这里。由此许多名寺古刹也凭山而建,药王孙思邈也在此行医,所以说山虽然只有三十多米海拔,但名胜却一点不逊于大山。

我们辗转开到了那个我们这些天一直“魂牵梦绕”的故事发生地——山下村,这是一个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子,当我们把车开进村口的时候,看见一群孩子正在围在一个小卖部前头买冰糖葫芦。

“想想咱们所拜访的那几个人,他们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小孩子,你觉得孩子有善恶之分么?”

我哈哈笑道:“我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挨欺负,那时候可是认为有的同学就是坏透了的。后来过来了,就觉得孩子没有善恶,大人们有善恶了,其实不都是一样。只不过我们心里,善恶的标准变了。”

妻子点点头,说:“你说的虽然乱,但是挺有哲理的。”


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耿星的家,一个残破的院子,我们敲了敲那扇红漆剥落的大门。

“谁啊?”院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们是来找耿星的!”

“老耿!来找你了!估计是小丰昨天说的那个北京人!”


耿星出来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跟他叫老耿。尽管和我年龄相差不大,但是他的脸是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孔,深刻或细碎的皱纹爬满了面部,眼睛里面看不到什么光亮。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粗糙的手说:“你们——是北京来的吧?丰岭昨天打电话过来给邻居转告我的,不好意思,家里连个电话也没有,快点——请进吧,家里乱糟糟的!”

妻子指着那个高高大大的女人问道:“这是嫂子吧?”

耿星点点头,对他妻子说:“也不知道招呼客人!你们二位别在意啊,她也没有怎么见过世面。”


我们走进那间黑暗逼仄的屋子,看得出里面被仔细打扫过了,朴素的家具,简单的电器,一台十四寸的电视机端端正正的摆在炕对面的柜子上。

我和妻子坐在炕上,耿妻给我们一人递上一杯茶水,妻子用杯子焐着手说道:“呵呵,手这么一暖和,心里也就暖和了。耿先生——”

耿星挥挥手说:“庄稼人,哪有什么那么多先生小姐的,你就叫我老耿就行了。”

我笑着说:“那就简单了,你就叫我们小言、小沈就行了,我们听着也亲切!”

妻子也点点头,笑着说:“老耿,我们来这里的意图,我想丰岭已经跟你说了。”

耿星点点头。

“丰岭常回来么?”

“他前些日子刚回来了一次,好几年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人家谁还理我这个穷人啊!我小时候也没有给人家留下什么好印象,哎,现在想起来都后悔。他们在外面,都很少回来,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谁还愿意回头看?”

“听他们说话,觉得对家乡很亲切呢!”我说。

耿星没有说话,对自己妻子挥挥手,说:“快去准备午饭!他们估计起早开车过来的,早就应该饿了!”又转过头来对我们说,“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包饺子,也省事,你们别见外,别嫌家里脏,就将就着吃点。”

妻子哈哈笑道:“我这几天正想吃饺子呢,又懒得自己包,小言自己又不会,嫂子,正好沾你们光了。我看,还是一起包吧!这样快点!”说罢挽起袖子就去洗手,我也赶紧站起来说:“我给你们擀皮儿!”

耿星赶紧拦住我们:“怎么能劳动你们呢!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妻子笑道:“您快点让我们劳动劳动吧!要不都懒出毛病来了!”

耿妻也笑了:“爱吃就行,乡下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正愁弄点什么能让你们顺嘴的好呢!”


妻子一边包饺子,一边跟耿妻聊天。我和耿星在另一边擀皮儿,耿星叹口气道:“小言啊,小沈这个样子,还真有点像戴茉小时候的脾气呢!从来不小看我们这些个穷人!”

我笑道:“您可别这么说,在北京我们也是穷人。”

妻子打哈哈道:“趁着现在嘴闲着,老耿,你就给我们讲讲戴茉的事情吧!”

耿妻朴实的笑道:“老耿对他们这个同学可是经心呢,每年清明啊,七月十五啊,寒衣啊什么的节令的,都去给她烧纸,我也去呵呵,可怜巴巴的一个孩子。”

老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飞快擀着面皮说:“是啊,可怜巴巴的一个孩子,死在了这穷乡僻壤,父母也回不来,姥姥姥爷也早就去世了。她一个小孩子,在那边没吃的没花的怎么办?其他跟她好的同学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村子里,也算有个惦记着的吧!”

耿妻插话道:“小丰、小罗、小西、婵子他们只要回来,也去坟上看看,只不过他们很少回来啊!”

老耿叹口气道:“那时候她还到我家吃过饭呢,那孩子真是人见人爱。大人小孩,很少有说她不好的,除了村子里的老沙爷……”

妻子问道:“我问过他们几个人,罗宁和西春山在戴茉出事的那天下午还看见过那个沙爷在山下放羊。”

老耿呵呵笑了:“对,我那时候贱脾气,本来好端端的大家一起,我非得抢戴茉的水喝,我那时候就故意招人讨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那天惹得罗宁生气,就把我赶走了。我那时候报复心特强,就想:我非得整整你们不可。于是我就在山腰附近转悠,我知道他们要送戴茉去柳树汊钓鱼,就在山坡找了个能望见柳树汊的地方,爬到了一棵栾树上,等着看看他们除了钓鱼还做什么。”

“就这样我看着他们到了那里,西春山先离开柳树汊,沿着山脚往金沙岭去了。过了一会儿我远远看见好像乱糟糟的出了什么事情,丰岭和罗宁往水里抖落着什么,接着罗宁便飞也似的往山上的古井出跑去了。”

“我正在树上观望,忽然下面有人喊我,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在放羊的沙爷。他问我鬼鬼祟祟张望什么呢。我没有告诉他,他也踮着脚看了看,骂骂咧咧的说虽然他看不见,但猜到准是那个小洋鬼子。我听他说戴茉,气不过,就跳下树来,朝他的羊扔了一块石头逃走了。”

“我看尚霄霄领着他们几个人往古地道那边过来,猜着他们是去玩捉迷藏,就想在山上找个通气孔下去吓唬吓唬他们。我就在山坡上溜达,想着从哪一个通气孔下去好。”

“西春山说看见过你。”

“难免,金沙岭在马骝山北面,柳树汊是一条河流经山南边的时候拐的一个弯,古地道的总入口就在山的东坡上。金沙岭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都是沙子,也没有什么遮拦我要在山上转悠,只要不背在树后面,很容易被发现。”

“那你发现西春山了么?”

耿星回忆了半天,摇摇头说:“没有印象。”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在山上转悠,然后远远看见老沙爷赶着羊往柳树汊方向去了。”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真的会害戴茉?”

老耿摇摇头:“我原来也怀疑过是他,他还是我们族里的人呢,他姓耿,不姓沙,沙是外号,说他像沙僧,忠心耿耿的呵呵。后来他病的不行的那几天,我去瞧他,他对我说,这么多年外头有风言风语说戴茉是他害的,他都认了,反正自己也讨厌她。但是临死了,他要说个明白,戴茉不是他害的。他本来想过去骂骂她,别让她再洋腔洋调的教坏孩子们。但是走到柳树汊,却没有过去。”

“为什么他不过去?他这种人肯定很固执的,想好了的事情就一定去做。”妻子问道。

老耿摇摇头:“他没有说。后来我转悠了转悠,觉得没劲,就下山回家了,结果过了不长时间,丰岭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喊大人,说戴茉出事了,淹死了。我那时候一下子就傻了,彻底傻了,刚刚活灵活现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唉!”

耿妻叹口气说:“这件事情也成了我们老耿的心病了!”

妻子笑道:“别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了吧!先好好吃饺子,我饿的肚子直叫呢!”

老耿忽然抬起头,说:“那天丰岭回来,也问过我那天独自遇到的事情,我只跟他说我转悠了一圈就回家了,都没有说这些个。我和他们几个一直不熟,况且,我也对尚家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不说了,先吃饭,吃饭之后我领你们去马骝山转转。”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9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53分


八、马骝山

初冬的天气难免有些萧瑟的感觉,我们出了村子,便感到寒风有些刺骨。幸运的是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空中没有片云,晌午的阳光从天上淌洒下来,在视觉上给人带来一点暖意。

我们沿着一条曲折的小径前行,两边尚有一些枯叶的白杨树的影子在斜斜的颤栗着。我忽然想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一群孩子就是这样踏上自己的旅程的。他们的脚印早就被时间和荒芳更易抹走,留给我们今天的只是别人嘴中的一个故事罢了。


妻子忽然问沉默的耿星道:“我听你刚才的意思,村里人当时也怀疑戴茉不像是失足落水的,为什么?”

老耿咳嗽一下,说:“出事的那时候村里人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的,只是有人说就算是也估计是老沙爷干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说道。但是让大家又一次怀疑只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

我赶紧问为什么。

老耿不应声,只说到了柳树汊你们就明白了。


妻子又问:“戴茉那时候得罪过什么人么?”

耿星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的说:“不会的,她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会得罪人!可能有人看不惯她,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被她心怀的宽大而感化。说实在话,后来几乎我们班所有的人都特服她,不只是表面的,而是心理的。我那时候属于很不懂事的孩子了,但是我相信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个站出来举手支持他的!”

“可是我听说余婵跟她吵过架?”

“哈哈,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那是她刚来不久的事情。余婵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敢说敢为,我们那时候都奇怪,戴茉没有怎么惹她啊!谁知道呢,都是小孩子啊……”

“罗静呢?”

“唉,那个时候罗静跟我一样,也是招人讨厌的主儿。不过,现在她真是一个好人了,每次回村子的时候都要到处转转,问寒问暖的。这么多年了,都变了,不能拿老眼光看人了对不对?小丰是他们这些人里面回来算多的,也算看得起我的,呵呵。”

“尚霄霄没有回来过么?”

“她自从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他们家人经常回来的,他们家做丰年虫买卖,这附近市县的丰年虫场都是他们家的。”

“可是我听说她父母出车祸了?”

“是,去年从天津来海兴的路上出的事,两口子都没活下来。”

“听说你们小时候都去尚家玩?”

“呵呵,是,我们都跟那边叫大本营,但是我不愿去,所以没有能跟他们一样,能上出学来?”

“这是为什么?”

“怎么说呢?尚家那时候在村子也算是也有钱有势吧。所以村里人都巴结他们家,巴结的好了都能沾上光。那时候尚家也是高朋满座,呵呵。”

我笑了:“就像红楼梦里面贾府养的那些个清客一样。”

老耿似懂非懂的看我一眼,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反正尚家被众人捧的也过于自以为是了。尚霄霄在班里能够呼风唤雨,不光是她个人有本事能服众,更重要的他们家有钱,谁得罪她就是得罪了尚家,谁家在村里就过不好。那时候我爹耿直,也不会说话,不会巴结人,所以我家在村子里面是比较穷的,也没有什么人看得起我们。你以为我小时候真的那么讨厌么?这也是老受人欺负,遭人白眼,我就脾气执拗,显得不合群了。反正那时候谁不想叫我玩,我就非去不可惹他们讨厌。那时候我个子大,他们也比较怵我。反正不能以德服人,以钱服人,那我就以力服人了。现在想想,又何必呢?我可能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你的意思是丰岭、罗宁、余婵、西春山家都沾过尚家的光?”

“是,他们都是养丰年虫的,都得靠着尚家。”

“怪不得他们都和尚霄霄那么好!”

“嗯,他们那时候是天天缠在一起的。后来尚家走了,他们几家还是靠着尚家,尚家虽然不在了,势力、虫场、销路都在,他们几家好多都是靠着这个供给孩子上学的。”

“丰岭这个人怎么样?”

“丰家和我们家关系一直不错,小时候我娘生病的那些年,只有他们家借我家钱,小时候谁欺负丰岭,我都会替他出头的。”

“那他成了尚家的女婿,你们关系还好么?”

“呵呵,他们现在是在外面做事的人,跟我这个庄稼汉有什么冲突?再说小丰对我一直不错,他虽然心眼多,但对朋友还算是这个的。”老耿说着,抬起手,指了前面一下说,“这不就到了山南坡脚下了,这条河,就是柳树河,它在前面山根儿底下拐了个弯,我们就跟那边叫柳树汊。”


我们终于来到了戴茉当年出事的地方,那是一个从河堤延伸到河里的表面平整的土堆,上面还躺放着一个石碾子。看出来时间很长了,碾子几乎都埋没在土中。

老耿上前,默默的蹲在碾子上面,喃喃的说:“这么平稳,怎么会失足落水呢!”

“这下面水深么?”妻子问。

“正下面水里面有个土坡,并不深,在往里一点就突然深了。”

“那会不会落到水里,从坡上滑到深处呢!”

老耿看了妻子一眼,摇摇头说:“那个水里的坡上是好多盘根错节的柳树根,根本就不滑。”

“那么,如果有一个坐在这个石礅上,后面过来一个人,猛推一把,会不会落到深处去?”

老耿点点头。

妻子也点点头,说:“领我去看看那个地道的通气孔,就在这附近么?”

老耿没有说什么,直接翻过河堤,走上山坡不久,他蹲下来,拨开杂草,便露出来一个中间碗口大漏口的木盖。老耿揭开木盖,只见下面是一个直径一米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的四壁很光滑,估计人从下面很难爬上来。

“你小时候能从下面爬上来么?”

“反正小女孩没有力气爬上来的。”

“刚才你说,后来才怀疑戴茉是被谋害的,为什么?”

老耿叹口气说:“你们跟我走就知道了。”


我们爬上山坡,一直朝上走去。马骝山与其说是一座山,还不如说是一座圆圆的土丘。我们到了半山腰,朝东面转的时候,老耿忽然停住,不自然的叹口气,随即遥指着西边说:“罗宁去打水的那口井就在那边。”

妻子停止了脚步,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四顾片刻,我看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沿着山腰向东转到山的东坡时,只见一个又大又圆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旁边还有当地政府树立的一块古地道的介绍牌。

妻子停止脚步,指着西边的一座低矮的荒芜的小山丘问:“那是不是金沙岭?”

“对,西春山当时就是在那里挖土鳖。”

“能不能领我去一下你当时观望他们的那棵树那边?”

耿星点点头,领着我们继续朝山上爬了一会儿,然后指着一棵树道:“就是这棵。”

妻子站在树下,往南望了望,说:“从这里能看到金沙岭,也能看到地道口那边,可是柳树汊就远了,而且有树挡着。”

“爬上去就看见了。”

“你在上面呆了多长时间,应该能看到尚霄霄他们去玩捉迷藏了么?”

“是,我看他们到了山洞那边,后来就没有注意,只看柳树汊了。”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罗宁去给戴茉洗手?”

老耿惊讶的看了妻子一眼,点点头说:“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妻子指指自己的眼睛说:“我的眼睛看到的呵呵。”


我们走到地道口那里,妻子又问:“老耿,你从树上看到罗宁给戴茉洗手之后,他又去那了?”

“他朝地道口走来了,我害怕他发现我,刚准备跑,就听到老沙爷在下面叫我。”

“你看到余婵了么?”

“好像没有,她不是进地道玩捉迷藏了么?”

“那么,挖地黄的地方在那里?”

老耿指着周围说:“就在这一块,这片地方地黄最多。”

妻子又四围看了一圈,喃喃自语道:“有意思。”


我们走进地道,里面黑漆漆冷森森的,只有通气孔漏下一柱柱阳光。

里面确实很宽阔,而且还有不少岔路,妻子问这个地道有没有其他的入口,老耿回答地道的出口在古井那边。

地道里有好多挖好的空间,大概是储物间什么的,老耿边走边指着说:“那时候我们就玩捉迷藏时躲在这里面。呶,你们看,这里就是咱们刚才看的那个通气孔。”

我们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四壁光滑,没有点力气的人是爬不上去的。

妻子又问:“你说的后来令你怀疑的事情是什么呢?”


老耿没有说话,又领我们走了不久,便指着一个上面一个像挖了一半通气孔的地方问:“你们能上去么?”

我第一个爬了上去,然后讶异的喊道:“这个地方还藏着一条地道!”

我把妻子拉了上来,老耿也爬上来,说:“你们跟我走。”


这条地道是完全漆黑的,我们向前摸索了不久,就看到前面被一块木板封住了。

老耿走到前面,说:“原来这里只有一个十分小的洞口,藏在柳树的老根下,很难发现,这个洞口是被村人发现后扩大的。”

他使劲推开了挡着的木板,我们走出来时,不仅目瞪口呆,在我们的前面,就是那个有石碾子的土堆——当年戴茉钓鱼的地方!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言桄Carbuncle
10 楼: Re:推理小说:阳光刺目的午后(已完... 06年12月12日12点58分


九、这些年的沉静

妻子回头看看这个出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问老耿道:“如果我在这个地方喊叫,能传到多远的地方?古地道入口那边能听到么?”

老耿摇摇头说:“地道口那边听不到,不过这里离这个出口这么近,地道里面肯定会听到的,地道里面回声特别大,我们有时候捉迷藏都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我们那时候玩捉迷藏累了,想走了,就在里面喊一嗓子,基本上不管多远都能听得到。”

妻子说:“你和言光进里面去,我在这里喊一声,你们试试能不能听到。”

我们退进了地道,我和老耿还往里面走了好久,果然连我们呼吸的声音都比较粗重。

忽然传来尖利的一声喊叫,虽然显得遥远,但是很是清晰。

试验成功了,那么那天如果戴茉落水的话,是不是地道里面的人也能听到喊叫呢?

我们走出去和妻子回合,把听到声音的事情告诉了她。老耿忽然说:“其实那天,我就在附近转悠,但是没有听到喊叫。可是,可是……”

“不要怕,老耿,我们为什么这么远跑来,还不是给戴茉一个公正?”

老耿忽然叹口气,咬咬牙说道:“其实那天我就在河堤后面的林子里面溜达,也期望能看到戴茉,但是自己一直没有这个勇气。我爬到一棵树上,但是那里虽然离这不远,由于都是树木阻挡,根本望不见戴茉,我正要下来的时候,却看见丰岭蹑手蹑脚的从那个能看到石礅的通气孔往下钻……”

妻子愣住了,她皱起眉头,跑到石台上,往水里仔细的看了看,问老耿道:“这水很清啊!”

老耿摇摇头说:“现在好多了,到夏天的时候水里都是绿藻,要不这个地方鱼多呢!”

妻子想了一会儿,便折了一根树枝往水中探了探,接着气急败坏的抓起一粒石子朝水中扔去。

我知道她在思考,只好远远的看着。

妻子继续无助的往河里随手扔着石子,我走上前想要安慰她一下,在河里我看到了她颤动的孤独的倒影。

就在这时,妻子忽然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事实没有逃脱我的判断,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老耿,你等着丰岭电话吧!过几天我要宣布事实的真相,给戴茉一个安慰!你一定要来北京,路费和住宿我掏钱!你一定!”

老耿使劲点着头,我看到他眼中泪水纵横。


刚从海兴赶回北京,一进小区,妻子就急急忙忙的从车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到我们家楼下的信箱前,对我喊道:“钥匙呢?快点拿来!”

我赶紧把钥匙递了上去,妻子用冻得有点哆嗦的手打开了信箱,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妻子激动地拿了出来,我瞥见地址写的是青海省。

“是罗静来的吧?”我问。

“哎?你也学会侦探了?”

“不是侦探,是偷看。”我得意地说。

“我看你还怎么偷看!”妻子把信藏在一边仔细的看了一遍。


我们走进家门,妻子马上就拿起了电话。

“喂,是丰先生么?——对,我是沈谕。案子已经完全查清了,你可不可以尽快把各个当事人约在一起,我会向你们汇报一下我的调查结果的!——好的,请你尽快安排!——是溺水还是他杀,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Ciao!哈哈……”

“你查清了?”我惊讶的问。

“想通了”妻子昂着头故意瞥我一眼,“不过,我还需要证实一下,我还得去邮局发封电报。还有,还得让林瑛帮忙联系一下当地警方,我想看看案宗。”


聚会定在了周六,这闲暇的几天妻子也没有闲着,而是四处奔走。

聚会的地方安排在丰岭的别墅里,我和妻子直接去火车站接老耿,所以晚到了一些。

推开丰岭家的门,发现客厅里面,沙发上西春山在皱着眉头吸烟,罗宁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正在和余婵说着什么,丰岭背对我们正在摆弄一个硕大的鱼缸的温度计,里面两条巨大的红龙鱼正在悠闲的游着。

老耿有点迟疑的迈进了客厅,沙发上的几个人看见他一起都站了起来,纷纷走上前去和他拥抱打招呼。

丰岭也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你们来了!这是给你们准备出来的拖鞋!我亲自挑的,适合你们脚的大小吧?哈哈,我观察生活比较仔细的!来看看我的鱼这种鱼对温度的要求是十分挑剔的,我每小时都会亲自或者叫保姆来观测水温的。”

我们走了过去,龙鱼看到有生人过来,傲慢的扬着大嘴巴,晃晃鱼尾躲开了。

丰岭拍拍老耿的肩膀说:“老耿,你亲自跑过来,辛苦了!沈小姐,我妻子说她不舒服,不能疗养院过来了,不影响你公布调查结果吧?”

妻子点点头说:“我相信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屋里一时十分安静,我们都局促不安的围坐在客厅各处,保姆端过来了各种水果和饮品,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吧,大家纷纷伸出手去,只有西春山递给老耿一支烟,淡淡的烟雾弥散开来。

妻子站起身来,喝口水道:“诸位小时候曾经是同班同学,是好朋友,现在为了调查另一个好朋友的死因,大家又聚在了一起。而我,也承蒙丰先生看重,承蒙诸位的信任,对这件事情做了一番调查。本来嘛,一件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凭着丰太太的一句梦呓,就往下查访,这必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任务。好在一开始丰先生给我详细的讲解了一下那天的情形,使我如同亲历。有了这个基础,我想以后的调查就容易了很多,在此我得首先感谢丰先生认真的叙述。”

“戴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二十多年前从北京送到马骝山下的一个村子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她的父母不得不远走他乡,如果不出意外,她势必将继续一直留在这个村子里,不知道我说的这些情况对不对?”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认真的点点头。

妻子也满足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在某一个阳光普照的午后,戴茉和诸位一起去马骝山玩,本来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忽然溺水身亡。究竟是失足落水,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是我首要解决的问题。当然,丰先生说自己的太太曾经在精神衰弱的时候喊过她看到了杀害戴茉的凶手那张扭曲的脸,这可以证明戴茉确实是他杀的,可是尚小姐在清醒之后又完全否认,所以这不能当作论据。”

“我前几天也去了现场,看了出事的地点。尽管二十多年过去了,用老耿的话来说,这个地方就没有怎么改变过,这大概也归功于当地政府把马骝山划为自然保护区的缘故。”

“我仔细的检查了那个地点,也经过老耿的指点,那个地方发生失足落水的情况有可能,但是若要是溺水则是基本上没有可能的,因为那个土台下面是盘根错节的一些老树根,这些树根组成了一个台阶状的平台。柳树河的水确实很清,我用树枝探了一下,即便河水涨到石台那里,也只有没膝的水,这水根本淹不死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或许有人说,脚面深的水也能淹死人。我在这里想问一下,丰先生,你是在地道中玩捉迷藏的,你可曾听到过呼救声?”

丰岭摇摇头,说:“也许我们玩的很投入,根本没有听见。”

妻子扬了一下手中的电报说:“这是我询问罗静这个问题后得到的答复,她也没有听见类似的呼救声。而在那里我和老耿、言光做了个实验,他们在地道里很容易就听到我不大的喊声,而且非常清晰。”

“所以事情就奇怪了,捉迷藏按说是一个很安静的游戏,大家都藏起来谁也不能出声。这样的话喊声就更容易被听到了。一个人意外落水,是不可能不声嘶力竭的呼救的,——但是没有,连在附近的老耿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没有异常,一切出奇的安静……”

“意外落水是可以被排除了,那么是不是自杀呢?第一,戴茉那天根本没有自杀的征兆,我想这一点你们大家也承认;第二,罗静给我的来信里面说戴茉曾经说过她无论如何一定要等自己的爸爸妈妈回来,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坚持下去。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听到过这句话?”

几个人点点头,余婵插话道:“是她写的作文,课间的时候给我们朗读的。”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自杀呢?她是一个很达观的孩子,也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那么是不是他杀呢?我联系了一下朋友,他们帮我找到了当年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调阅出来了戴茉意外身亡的资料,十分简单的材料,没有人怀疑一个小孩子是他杀的。但是,戴茉的尸检却明显写着她的左太阳穴有淤青,当时是怀疑她落水时挣扎自伤所致,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嘴里几乎没有什么污泥等脏物,这又怎么解释呢?当地民警竟然认为是当地是石头河床,很少有泥沙所致。但是,为什么嘴里也没有夏天的绿藻呢?那种纤细的植物是很容易吸进口中的啊!所有的这些用一种方式就解释通了,就是戴茉是先被人击昏,然后推下水的。所以,你们没有听到声音,所以,民警没有发现她口中有绿藻。”

“或许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剧,一个出身不怎么理想的,没有亲人的外来孩子,在那些沉寂的日子里没有人愿意深究这些问题,于是戴茉的死就马马虎虎被忘却了,变成了好友心中的悲痛和村民的谈资。”

我忽然听到一致的叹气声,抬起头看时,在座的几个人表情都异常紧张。







※来源: 【 推理之门 Tuili.Com 】.

[1] [2] [3] [4] [5] [6] [7]1页/共7页(总计62个回复) 下页
每次上网自动访问推理之门   |    将推理之门加入收藏夹
邮件联系:zhejiong@126.com  沪ICP备2021006552号  沪公网安备31011502006128号  推理之门  版权所有 2000-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