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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成)(人气:6222)
 言桄Carbuncle
1 楼: 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成) 06年07月25日13点1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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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神秘的东一村

那一年我还正在写《王孙符》,对于我这种天赋有限的人来说,小说写到一定字数就会把自己的思想耗空,于是有好多天空对着电脑打不出一个字儿来,只好在屋里闷着头喝饮料吃零食。短短半个月过去了,上秤一过磅,足足胖了十五斤。妻子看着我每天头昏脑胀只管吃喝的样子,觉得再按照这样养下去就真成了猪了,便劝我去乡村休养休养,也好找点灵感。这个建议犹如给我打了一针兴奋剂,想想乡下的清宁悠哉的生活,比起我现在自缚囚笼般的日子不只强了一百倍,于是自己热烈的接受了这个建议。妻子白我一眼道:“一听说离开我,你看你这个欢呼雀跃的样子。”我赶紧指天画地的辩白一通,这才换的芳心回转。

我便匆匆的安排联系乡居的事宜,那时候正好林瑛手头又有悬案,邀请妻子去顾问。她听说了我的想法后,大笑道:“你早找我不就好办了么?我正好有个亲戚,在浙江衢县的一个村子里面,他们那里村官前几年开发了一些乡村别墅。虽然没有过多宣传,但是在圈里面很有名的,听说好多有钱人都选择去那里清清静静的度假,而且费用也不是很高。”我连忙说自己并非有钱人,而且不习惯一个人住一幢别墅。林瑛笑道:“那你索性就住我亲戚家吧,象征性的给他一些费用。我这个舅舅虽然文化不高,但还是相当好客的。”

就这样机缘巧合,我坐上了去杭州的飞机。江浙是我最钟爱的地方之一,我这个人生来不喜欢过多清静,不喜欢毫无人烟的地方,林瑛给我联系的这个村子,既远离都市,又充满生气,恰是我所喜欢的。所以,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心中早就是想往不已。

到杭州之后买了第二天开往衢州的车票,早上八点,我匆匆赶到火车站,站在江南清晨的朝阳沐浴中,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江南多方言,据说尤其以浙西的方言为甚。据说每个村子的语言都不一样,我自然不期望能在车上与人交流了。坐在火车的座位上,听到周围叽叽喳喳的“外语”,刚才的那种新鲜感陡然无存。我下意识的掏出口袋中CD的耳机,准备塞到耳朵里面。

“先生,你——也不是本地人?”忽然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清清秀秀的时髦女孩子问我,口音嗲嗲的怪怪的。
“是啊!”我使劲点点头,“你也不是?——”
“啊,对哦,我是从台湾来的,台湾新竹,听说过么?”
“嗯!”我面对一大堆讲本地方言的人,我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知道!清华大学就在那儿吧哈哈,我是从京城来的。”
“哦,好远哦,还没有请教先生贵姓?”
“言,语言的言,言桄,我是去衢州东一村休假的。小姐您贵姓?”
“好巧哦,我也是去那里诶,我家有租别墅在那里,我叫咸妙兰,这是我的名片。”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助教”的字样,我笑笑,问:“咸小姐是做历史研究的?我也对历史很感兴趣的。”
咸妙兰笑笑,道:“先生对历史很感兴趣,但是恐怕没有听说过东一村吧?”
我吃了一惊,问道:“这不是一个普通小村子么?只不过有一些旅游别墅才在富人圈里面很受欢迎的,莫非它也有什么历史典故?”
咸妙兰笑笑:“也许一个月前,它正如你所说的,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子,但是如今,对于历史学界来说,情况可天翻地覆喽!”
我正要诧异在问,咸妙兰却直接递给我一张报纸,我瞥了一眼,是台湾的半个月前的《联合报》,报上被用彩笔框起来的一段新闻是“浙西山村发现大量摩崖石刻,当地传说与宝藏有关。”
看台湾竖排版的文字真有点累人,我匆匆浏览了一下,那新闻大意是就在这个东一村后面的山里,几个背包驴友在一个不显眼的“一线天”峡谷中发现了刻有大量唐诗的古代石刻,奇怪的是,当地的百姓早就知道这些石刻,但是一直对外界守口如瓶。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村民对记者说,他们祖祖辈辈都守护着这片石刻,据祖上流传下来的传说讲:这些石刻中间的字里面蕴含着很早以前来此避难的祖先埋藏宝藏的秘密。村里面像对待神迹一样守护着这片石刻悬崖,一直就没有对外界泄漏过。末了,他还屡次请求记者千万不要提及他的姓名。

我看过报纸,抬头看看咸妙兰,问道:“咸小姐莫非是为了解开这个谜底才来的?”
咸妙兰神秘的笑了一下,问我道:“难道言先生不也是么?”
我哈哈大笑,道:“我倒是一心想来度假的,咸小姐不必害怕我抢了你的宝藏,不过我想这倒会增添我度假的趣味性。”
咸妙兰“唔”了一声,笑道:“我可不是为什么莫须有的宝藏而来,只不过是一些古代石刻的爱好者罢了。嗯——言先生不妨加入我们的石刻研究团吧?我们从台湾那边一共来了三个人,有两个已经在东一村了,我是去会合他们的,我想,有个大陆人在我们团里面,我们跟当地go-vern-ment打交道会方便一些。”
我摇摇头,笑道:“抱歉,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不可能帮上你们什么忙的。再说我也是度假的,可不想受什么任务的拖累。不过,我可不可以经常参加你们的活动呢?因为我也对唐诗感兴趣。”
咸妙兰开心的笑道:“那求之不得呢,”说罢伸出手来,“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以后就叫我小咸吧,依照你们大陆的习惯,简单。”
“那叫我言桄吧,不必言先生这么客套了哈哈,”我也伸出手,“我们是朋友了嘛!”

火车到了衢州站,我们换乘了当地的小马达船,溯常山港西行,日暮时分,船终于停靠到了一个小码头上。船家吆喝道:“去东一村的,下船了!”
我和咸妙兰登上了码头,抬眼望去,安静的东一村卧在我们面前。屋舍络绎一处处分布在山脚下,紧挨村子西边山脚下的溪水边,有铁栏杆圈起的十几座红白相间的小洋楼,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别墅区。
我帮咸妙兰提着行李往村子走去的时候,已经是户户生炊的时分,夕阳已经沉落在不远处青山的后面,使得山脉像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一样据守在我们面前。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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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桄Carbuncle
2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2分


二、 村里人和外来人

从码头到村口有大概三百米的距离,远远的便能看见村边聚集着一些人,最初我们以为是几个站在那里闲聊的村民,谁知道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正望眼欲穿的盯着我们这边,那神情好像在等什么人。

虽然我和咸妙兰被他们盯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我还是想上前问问他们林瑛的舅舅家在哪里住。

可是我还没有开口,就有一个穿着有点不太合身的西装,打一条红领带,皮肤黝黑的人走上前来,指着我问:“你——是从北京来的言桄么?”

我连忙点头,只见他眼睛里面立刻堆满了笑意,上前几步,紧紧拉住我的手道:“欢迎领导前来指导我们工作,欢迎欢迎!我是东一村的支书兼村长,我叫李光寰。”

我大宠若惊,连忙解释说自己并非什么领导,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来休假的人,还要承蒙村长的照顾等等。谁知道李村长一个劲儿摆手说:“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们这里虽然有许多有钱人来这里度假,但是他们都是些个做生意。你可是从京城来的,不是领导那还能是什么?再说,人家老王的外甥女是北京的公共安全专家局长呢,你跟她是朋友,那你肯定是领导了。我们照顾不周,还请领导担待的。”

我回头看看被完全冷落的咸妙兰,才明白她方才为什么说有我在她们的身边好办事的道理了。大概越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本位思想就越浓厚,他们虽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官,或者是什么级别的官,但是我所来的地方却是北京,是偏远山村的老百姓看来满地都是官员的所谓天子脚下,皇城根儿。估计林瑛的大名肯定在这个唯官是尊的小村子里面传颂许久了,我如今在这里受到特殊优待,估计也是全叨的北京和林瑛的光。看看自己百般解释村长怎么也不相信,我只好默认了自己是“官”的既成事实。

李村长见我不再和他“谦虚”,高兴的喜上眉梢,便拉过旁边站着的一位老伯道:“这就是我们这里大名鼎鼎的王老蒙了,村子里面都尊称他叫老王的,人家外甥女可是北京市的公共安全专家局长呢,啧啧!”

我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朴实厚重的村民就是林瑛的舅舅,赶紧拉住他长满老茧的手说:“舅舅,林瑛叫我给您带好,我以后的这些日子就要麻烦您老了!”

老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操着一口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你来了我就高兴,你来了我就高兴。”

这时候,李村长大手一挥,喊道:“大家别傻站着了,领导估摸着累了,赶紧叫领导进村,我们给领导接风洗尘喽!”

我受此宠待,真是战战惶惶,回头看见咸妙兰正在那里捂着嘴偷笑,赶紧对李村长说:“这是我路上遇到的朋友,是去咱们村别墅那边的,麻烦村长您也给招待一下。”
李村长又是大手一挥,扯开喉咙向远处围观的一个人吼道:“李全喜,快点,把这位客人领到小洋楼那边去!”


余下的时间我就像“南柯一梦”中的书生进了大槐安国,被乡亲们当作贵宾一样拥在中间,李村长不停的跟我介绍旁边跟着的村人。我才明白他们这里只有王、李、陆三姓,其中有几个看起来特别老成持重的人,李村长说他们是“清潞堂的人”,我不解“清潞堂”是什么意思,便问村长,村长笑着说“清潞堂就是我们村的祖庙,我们村里虽然有三个姓,但是据说祖上是一家人,祖庙里面又把我们分成了五个小门,所以我们村有一祖三姓五门的说法。每一门人都有一个族长,是祖宗嫡亲世袭的,祖宗立的规矩,万年不改。四清文革的时候,村子里面也出了造反派,也屡屡想破了祖庙的四旧,但是后来都被族里面的人给拦住了。此后祖庙就关门了,直到十年前才重新续的族谱,漆刷装修的。”

我听了村长介绍,连忙向那五位族长问好。李村长也一一介绍道:“这是王东门的族长王守海老爷子,是年纪最长的,也是我们一村的族长;”又介绍身边的几个中年人说:“这是王西门的族长王见林,这是李东门的族长李从军,这是李西门的李德坚。”又指着另一个戴着老军帽的六十岁左右的人说:“那是我们陆家门的族长陆尚镛。”

我向那几位族长一一握手,他们只是微微的笑笑,并不怎么开口说话。李村长笑道:“这是我们东一村族长的习惯,历来他们都是最老成的人,领导不要见怪。”


让我奇怪的是,酒席上居然有不少别墅区的客人,看来他们和村民的关系并非我想的那样井水不犯河水,相反,好几个人和村民还很熟,互相看着玩笑。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偏远的山村,是谁开发出一片怪模怪样的别墅区呢。于是旁敲侧击地问村长:“咱们村里建了这么多别墅,看来对大家收入很有提高啊?”

村长已经喝了两杯酒,脸上愈发红彤彤起来,他一挥手,道:“哎,没什么没什么,来的都是些个地主资本家臭老九的,倒是我们的腰包鼓了,不过咱们的精神文明建设也没有放松。领导,你放心。”

我心想:看来这里轻商的老思想还是没有多大改观,便又问:“这么好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呢?”
村长看我一眼,忽然鼻孔中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还不是李东门族长家孩子李明远?仗着改革开放的那几年去上海赚了些个臭钱,就回来说搞投资,建设家乡,盖了这么几座小洋楼,还说要把村子后面的嘴山、马金溪开发出来。呵,那都是我们村子的风水啊,岂能让他动?他不听,结果刚盖了这么几座洋楼,就得到报应了吧?”

我心想这位村官这么迷信,却不知道怎么做成了支书,不解的问:“什么报应啊?”
“急症死了,绞肠痧哦。发病前听说他好几天肚子都不舒服,但还是老领着些个人,说是考察。那天据说在大嘴山那片松树下勘察什么地形,忽然就犯病了,疼得满地打滚,汗珠大颗大颗的,不一会儿就在树底下死了。那死尸翻着白眼,啊,好吓人的!”

村长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吓我一跳,我刚要问后来怎么样了,这时候走过来穿的很休闲的人,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到这里度假的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老弟,还是你们这些北京来的人牛气冲天啊,像我们这种老板,在人家村里面可没有这么隆重的仪式来欢迎啊!”


我慌忙站起来和他寒暄,这才知道他叫牛亮,是山东人,和那个死去的李明远是生意上的合伙人,是在上海做旅游生意的,由于去年李明远的暴病身亡,是他们暂缓了东一村项目的开发。我问他为什么看上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哈哈大笑道:“老弟,生意经你就不懂了,我们是准备把这里开发成一个真正远离尘嚣的乡村俱乐部。现在有钱人谁愿意去大都市周围那些矫揉造作的山庄啊、会所啊什么的,我们要做中国第一家long holiday country club!《蓝海战略》看过没有,知道什么叫蓝海红海么?再说了——”他忽然靠近我的耳朵小声说道:“这个地方的风水,那是好的不得了。你看,就是这样我们度假别墅区的客源还绵绵不断呢,我们有自己固定的客户圈子的!”

这是我今天听到第二次有人跟我提风水这件事儿,看看牛老板踌躇满志的样子,自己不得不信服了他所说的那套理论。牛老板又把我拉到了另外的几个城里人面前,分别给我介绍道:“这是楚布楚先生,新光传媒集团的大股东;这位是孙业飞先生,复旦大学、浙江大学的名誉教授,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这是孙教授的助手小马;这位是苏熠默苏小姐,美籍华人,最近一年才来的上海,不过出手果断,眼光独到,在投资界是很有名气的新进人物!”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我原本以为世外桃源的小小东一村竟然汇聚着这么多社会名流,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我们一一握手致意,感觉除了那位苏小姐冷若冰霜以外,其他的人虽然同我地位迥异,但是却不见端着什么架子。楚先生还开玩笑说:“我们不管别的,在东一村,都是乡亲!”孙教授也向我举杯示意,问我的工作和来东一村的原委。我都一一向他们说了,他们揶揄道:“小言可是领导级别的人物,在这里我们都得听你的指挥哦!”

我们正在侃谈,忽然隔着窗子看见院子门被推开,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个穿着随意,下巴下面却留着一弯精心修剪的山羊胡的小个子男人,看样子有四五十岁年纪。甫一进门,便热情的拉着我们的手说:“Bonsoir!”牛老板自然给我们做了互相介绍,原来他叫迪迪埃-韩,法籍华人,解放前家族就去了法国。他在法国南部有一家很有名的侦探社,攒了足够的钱,现在退休不干了,回中国来养老。他拉住我的手,用稍微有些奇怪的汉语道:“Monsieur言,真是幸会,你可以叫我迪迪埃就可以了。”

那一个晚上,我虽然身处东一村村委会的小楼里,但是感觉和自己在电视上所看到的名流晚宴一般。加上有牛老板他们带了的名酒压阵,所以到了最后,大家都喝的恍恍然起来。村里面的五位族长年岁大了,也似乎不愿和我们这些年轻人折腾,所以最早向我告别回家。我们又边喝边聊了一会儿,牛老板他们也陆续回别墅区去了。最后我迷迷糊糊的觉得村长和林瑛的舅舅老王等人把我抬到了老王家里的小楼上,我倒头便昏睡了过去。


我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揉揉惺忪的睡眼,觉得脑袋还有些疼。窗外的阳光刺进屋内,照的我睁不开眼睛,朦朦胧胧中忽然听到下面在说:“是陆老爷子!陆老爷子死得好骇人啊!”

我一激灵坐了起来,飞快穿上衣服,蹬蹬蹬从楼上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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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桄Carbuncle
3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3分


三、 一根奇怪的丝线
东一村是典型的南方山村,它不像平原地区的村落一样,所有的房屋都集中在一起,有街有巷,而是根据山势和水势,把房屋星散的建在山脚之下与马金溪边,而且很少有两家人的房屋相邻的情况。这个村子北面和东面都是山,我估计是怀玉山的余脉,马金溪从村子的西边流过,昨晚上喝酒的村委会,还有那个叫做清潞堂的祖庙,以及大部分人家都在溪东居住。溪的西边,只有别墅区和陆家门里面的一部分人居住。其中与村委会隔水相望的便是别墅区,沿溪在往南便是陆家门族长陆尚镛老人的家。溪上有两座桥,一座在北面,连接村委会和别墅区,据说是李明远为了开发旅游区修建的,平时只有别墅区的人行走。南边的那座桥是年代久远的老石桥,住在溪西边的陆家门的人通过这座桥进村子。而陆族长遇害的地方,正是在这座老石桥附近。

(东一村地图我已经画好,附在帖子下面。)

我奔到出事现场的时候,村委会和管辖这个村子的华埠镇派出所已经封锁了现场。在听了村长夸张似的介绍后,派出所的人同意我跟随他们案件组一同跟踪案情的发展。我正跟着pol.ice往尸体附近走去,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法国来的侦探迪迪埃,他的眼睛透出猎犬嗅到了猎物的光芒。我跟派出所的人说明了他的职业,并问让这个人也参与进来是不是有利于案情的侦查。派出所的赵所长看我一眼,也没有表示反对。我朝迪迪埃招招手,迪迪埃就像灵缇犬一样跑了过来,忙不迭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有跟我的职业能够联系起来的chose(法语:事情)了?”

我点点头,指指pol.ice说:“有人死了,你或许能给他们一些参考意见。”

“啊,当然。”迪迪埃好像很自负的说了一句,随即就跑到我的前面去了。

我步步紧跟,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一下,是妻子打来的。

“到了没有啊?怎么不及时向我汇报啊?造反了你?”妻子开玩笑的嗔问。

我赶紧把昨晚喝醉的事情跟这个精灵古怪的女人汇报了,又说了一下今天发生命案的事情,妻子惊讶道:“大哥,我服了你了,你怎么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安稳啊?你赶紧去忙你的吧,我这边事情也很多,你把你遇到的事情写email发给我,记住,及时汇报!不准偷懒、旷工、关手机!”

我连忙应承,因为走在前面的pol.ice、村长、迪迪埃他们已经似乎开始勘查现场了。

陆尚镛的尸体是被清晨早起下田的村民看到的,我很奇怪为什么老陆彻夜不归家人却不着急寻找。村长解释说好多闲散村民晚上经常去到别人家喝酒,喝过酒就玩牌,困了大多时候就在别人家凑合一下。老陆家里农活也不靠他做了,所以夜里经常去别人家玩牌,所以家人也没有奇怪他整夜未归,直到早上听到了噩耗才跑过来。

村长告诉我,刚才问询了昨晚和老陆一同回家的王守海、王见林和李德坚三位老人,他们都说从村委会的酒宴上出来和老陆同路走了一段。然后老陆要西行回家,由于其他三人都住在东边,所以就在那里分手了。分手时候确实感觉老陆有点醉醺醺的,不过其他几个人都喝了不少,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其他的事情。

老陆的尸体趴在水流细缓的马金溪靠近岸边的地方,紧挨着老石桥。那里水位很浅,河床的鹅卵石好多都露在了外面。他的头部撞到了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看样子是从桥上跌下去正好撞在了这块石头上。周围回流不畅的溪水都被染成了殷红,看上去确实十分血腥。几个pol.ice踩着湿软的河岸过去,站在卵石滩上给尸体拍照。基本上各个角度都照下来后,赵所长才带着法医走过去,迪迪埃半弯着腰,像一只警犬一样搜索着周围的每一个细节。我也环视了周围一番,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便跟随pol.ice走到了尸体旁边。

老陆背向着我们,花白的头发几乎全被血水染成了猩红色,他的手臂张开,似乎落下来的时候还想伸手抓住什么东西。由于平扑到了水里,可能经过一夜的浸泡,尸体稍微有些浮胀。他的两腿分开,令人奇怪的是只有一只脚上有鞋子。我一开始怀疑是不是另一只鞋子掉落在了桥上,后来问赵所长,赵所长回答说法医来之前就在周围搜索过了,并没有找到。村长说兴许是老陆昨晚上喝多了,摇摇晃晃把鞋子落在了回家的路上也有可能,他保证发动村民沿路搜寻探访,看看有没有哪家人捡到一只鞋子。法医仔细检查了尸体的情况,估算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十一点之前。这时候迪迪埃说:“要是这样,我们别墅区的人昨晚上回家的时候大概在十一点,陆老先生比我们稍早一些,那他应该就是在回家路途中出事的了。”我们都点头称是,法医又确认了致命伤就是头部下落受撞的那一处,提出需要把尸体送到县里面解剖来进一步确认。

赵所长同意了法医的意见,正在pol.ice移动尸体的时候,迪迪埃忽然叫道:“Attendez!(等等)”我们被他这一叫吓了一跳,只见他三步两步跳到了尸体那里,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小镊子,然后在尸体上面夹起了一团东西,然后大声叫我:“言,你看,这是什么?”

我们都围了过去,赵所长接过迪迪埃的镊子,把那一团东西抻长,原来是近乎一米长的一条毛线似的细绳,但是比毛线更坚韧,比绳子更光滑精致。李所长捻了捻,说:“这好像是用蚕丝做的,但是把蚕丝纺了这么粗的绳子做什么?”回头问李村长,问:“你见过这种东西么?”

李村长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支吾道:“没、没有见过,一条普通的线吧。”李所长拿着那条绳子看了又看,最后把它放进了一个证物袋里面,回头对迪迪埃说:“谢谢你!”

迪迪埃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摆摆手说:“没有什么,啊,对了,所长同志,警方判断这是一个意外事故还是谋杀?”

迪迪埃的问题显得十分突兀,但是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让人怀疑他心里早就有了什么答案。赵所长有点不乐意的说:“我们需要调查之后再下结论。”

迪迪埃笑了:“我有一些个人的意见,不知道所长同志是不是可以参考?”

赵所长不自然的笑道:“愿闻其详。”

迪迪埃回头偷偷向我做个鬼脸,然后又转过去对所长说:“我只有三个问题:第一,死者要是失足落水的话,那么,他的一只鞋子哪里去了?第二,这条,呃,绳子,为什么会在死者的身上,它又是做什么用的?第三,不知道所长你到桥上去看了没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赵所长皱着眉头说:“你的前两个问题也是我的疑问,至于第三个问题嘛,我刚才在桥上勘查过了,都是硬石板,就算有打斗得痕迹也不可能发现的。”

迪迪埃故作诡秘的笑了一下,说:“可是,我刚才特意上去看了一下那里,却发现了这个。”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他把自己握紧的右手伸出来,然后慢慢的张开,只见他的手心里面是一枚纽扣,扣孔里还带着一些蓝色丝线,颜色和老陆的上衣的颜色是一致的。
赵所长吃了一惊,赶紧叫pol.ice把老陆的尸体翻过来查看,果然他穿的蓝色的中山装的最下面的一颗扣子不见了。

所长对迪迪埃的态度顿时钦敬了起来,赶紧说:“韩先生,你的意见我们会认真考虑的,还请你随时给我们提供宝贵的建议。”
迪迪埃笑容满面,用蹩脚的汉语说着“不敢当”,赵所长指挥着pol.ice们把老陆的尸体运走,然后同我们告辞。
我笑着对迪迪埃说:“果然是大侦探,真是名不虚传啊!”
迪迪埃得意的看着我说:“Bien sur!(当然),老本行嘛!”


我回到住的地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给妻子写邮件。我仔仔细细的把从昨天到这里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如实地反映到了里面,并着重夸奖了迪迪埃的能干,然后通过GPRS手机上网给她发了过去。写完之后才发现已经将近中午,这时候老王舅母从楼下唤我吃饭,我这才觉得自己已是腹中空空。

下去吃饭时才发现老王舅舅家还有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是见了生人有点害羞,直往老王舅母身后躲。老王告诉我这是他的小孙女,父母都出去打工了,所以才跟着爷爷奶奶。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才羞答答的说叫王安琪,上小学四年级,现在学校正在放暑假。老王舅母叫她多跟我学些有用的东西,还跟我唠叨了许多她的情况。我才知道她特别聪明,在学校里面学习总是第一。我摸摸口袋,自己还带着一支不错的钢笔,便给了小安琪作见面礼物。她很高兴的收下了,也放开了许多,不再那么拘谨了。

吃过饭,我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想把上午听到看到的串出一个头绪来。迪迪埃所问的三个问题,可谓案情中的关键,如果老陆是喝醉迷路,从桥上失足落水的话,为什么穿在脚上的只有一只鞋子?为什么那颗纽扣好像生生的被从衣服上扯下来的?还有,那根奇怪的丝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村长看到它的时候眼神有点不自然?

我越想越觉得迷惑,决定步行到别墅区去找迪迪埃,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必心里面肯定有了解释。想到这里,我洗了把脸,开门出去,正好看到小安琪在楼下写什么东西,便问她认不认识去别墅区的路,小安琪点点头,表示愿意领我过去。

一路上小安琪好像很高兴,跑跑跳跳的,嘴里还不停的哼着什么谣子。我问她唱的是什么,她跟我说是村里传下来的民歌。我听不懂她浓重的浙西口音,问她会不会用普通话把歌词说一遍,小安琪眨眨眼,想了想,然后一字一顿的告诉我说:“晚下兮紫微,怅尘世兮多违。驻马兮双树,望青山兮不归!”
我心头一紧,这歌词分明是王维的一首诗,便问:“小安琪,你们这里的孩子都会唱这些歌么?”
小安琪点点头说:“是啊叔叔,不光我们会唱,村里面所有的人都会唱呢,而且,有好多好多。”
我忽然想起了咸妙兰跟我说的这里发现唐诗石刻的事情,刚想再问问小安琪究竟,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言先生好雅兴啊!”

我回头一看,原来过来的是咸妙兰。小安琪看见外人,害羞的跟我说了一声“叔叔,我回去了”就转身跑了。咸妙兰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这个女孩子超可爱的,”又对我说,“听说你早上忙着查案子了?”

我惭愧道:“我是跟着混的,小咸你去哪里?”

咸妙兰笑道:“去找你这位言领导啊,我们石刻研究团的卢团长、米小姐听说有您这样一位贵宾,特意派我来请您去我们那里坐坐呢!”

刚才小安琪的唐诗民谣又勾起了我对那些摩崖石刻的兴趣,我随口答应道:“好的,我也正想和你们一起去看看那些石刻唐诗呢!”

我和咸妙兰正在朝她们别墅走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迪迪埃从他的别墅里面连蹦带跳的窜出,看见我立刻兴冲冲的冲了过来,拉住我道:“言,刚才赵所长给我打电话过来,”他兴奋的用手比划着,“你知道,那根长长的丝线,是什么?”

我茫然的摇头。

“那是一根琴弦!中国古琴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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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桄Carbuncle
4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4分


四、 摩崖石刻
被辨认出来的琴弦似乎给了我们一丝光明,但是,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面,谁家又会有一张古琴呢?

但是迪迪埃好像对于这个发现莫名的激动,他告诉我那个赵所长打电话通知他说明天一早pol.ice会再来村子寻访问询,叫我们两个也无比参加,看来迪迪埃的能力确实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迪迪埃告诉我这些情况后便说要去找牛老板他们打桥牌,我真佩服他有这么多问题还能有心思玩牌,大概这也是我终归不如人家的地方吧。

咸妙兰好不容易等到迪迪埃走了,面带愠色的看着他的背影说:“我超不喜欢这种人,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又转过头来对我说:“相比之下,我们的言领导还是有儒雅风范的,怎么样,跟我去见见我们的石刻研究团成员吧?”


咸妙兰他们的所谓“石刻研究团”其实只有三个人,团长卢安兹五十岁年纪,身材高大,举止稳重,说话台湾味道并非那么浓厚。还有另外的一个助手米小姐,与咸妙兰差不多年纪,话语不多,但人显得特别干练。

卢先生对我说他父亲原是国民party军官,他们全家便是三十八年(1949)随军迁到台湾去的,我看了他的名片,上面印着“国立清华大学历史学教授、国立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研究员、新竹书法会副会长”的头衔。卢先生对我说:“自从一个月前看到这里发现石刻的消息后,我就激动不已,因为从记者所拍摄的照片上看,这次的发现对于我们研究书法的来说裨益良多。所以,我们才组了这个小团前来考察,也希望能和内地的同行多多交流。可是来后才发现这里的人守旧的很,对我们这些外来人总是有戒心,而且内地的同行,好像根本对这次的发现没有什么关注。听咸小姐说言先生也对历史诗歌感兴趣,又是一个热心人。我们这次也是想请言先生多多帮我们沟通沟通相关人士,给我们开展研究提供一些帮助。”
我表明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帮忙,这时候米小姐忽然插嘴道:“其实我和卢团长已经来了数天,本来应该很快就可以开展工作的。只是这里的村官和民众,一听到我们去寻访石刻,没有一个人愿意理我们,我们连一个带路的人也找不到。言先生在这里很有些威望,我们就是想请言先生是不是可以帮我们找到一个向导。”

我方想起那天在咸妙兰的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村里人似乎对探问这里摩崖石刻的人总是怀有戒心,而且受采访的那个村民还屡屡告诫记者莫要透露他的姓名。看来那些石刻对于这个崇祖敬神思想很重的村子来说,似乎是神圣的象征。如此说来,估计就是我去找村民带路,他们也不会答应的。我思忖半天,忽然脑子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人选,便对他们说:“我可以回村子去找找看,如果你们不介意等我一会儿的话——但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请你们理解。”
咸妙兰高兴的拍我肩膀一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既然答应了卢先生,我便匆匆回村子去找自己那个认为可以说服的向导。我边走边想老陆的命案,却总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当走到那座新桥边的时候,自己脑子里面忽然多了一个想法:我为什么不亲自去那座老石桥上看看呢?既然迪迪埃在上面发现了一颗老陆的纽扣,我兴许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了。想到这里,便径直朝南走去。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便到了石桥的西边,南面零零散散有一些房屋,想必老陆家也在其中。此时正是晌午,火热的太阳曝晒下来,河上蒸发的水汽更是让人感到憋闷压抑,何况这还是一个刚刚发生命案的地方。

和早上围观的人山人海相比,现在骄阳早就把人们赶进了屋里。周围异常的安静,只有尖厉的蝉声在空气中震荡。

这是一座古老的青石板搭砌的桥,由于江南多雨的缘故,桥面上几乎没有什么灰土,而且在栏杆下面不常见光的地方,还生出了许多青苔。我从西边上了桥,扶着栏杆观察了一遍:桥面距下边的溪水大概有四米多的距离,这样,若是从桥上跌到都是卵石的河滩上,也必然会摔得骨折,何况老陆还是头朝下。我目测了一下老陆坠桥的河东岸,推理了一下他失足的位置,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桥的东坡的石板上,居然有好多苍蝇落在上面爬来爬去。我回头看看自己上来桥的西坡,却是干干净净,连一只虫豸都没有。我心里“咯噔”一下,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那些苍蝇被惊的“嗡”的一声散开,我俯身下去仔细查看,石板上光光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又蹲下身子,伏在石板上仔细闻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血迹的味道。正当我失望的站起身来时,忽然发现有条石板缝隙中有一些亮晶晶的液体,我俯身下去,拿出自己所带的手帕来,伸进去掏拭了一会儿,抻出来时,上面果然沾上了一些菜油一样的东西。用手蹭蹭附近光亮的石板,果然上面也依稀有一层油润,苍蝇就是被这些东西吸引来的。而且,这一带的桥栏杆下面青苔上有许多人为擦拭的痕迹。

油迹的发现使我更加堕入五里雾中,便掏出手机来,给妻子发条消息告诉了我的意外收获。妻子很快就回复道:“我正在忙,你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切记!”

本来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迪迪埃,但是妻子既然这么说了,我便决定先听她的话。我的石桥探访也取得了成果,想想自己还肩负着寻找向导的任务,便赶紧往老王舅舅家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老王舅舅和舅母都在里屋睡觉,楼下只有小安琪一个人,坐在门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读,看见我回来,赶紧给我让路。我扶住她,笑着问:“小安琪,叔叔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小安琪眨着眼睛看着我:“叔叔你要问我什么事?陆爷爷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啊,我不去他家玩。”

我摇摇头,道:“不是这件事情,我是想问你,你知道咱们附近那些刻在悬崖石壁上的字在哪里么?”

谁知道小安琪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说的是祖神崖吧?村里面不让小孩子去那里的,那里有野人,专抓小孩子。我可不敢去,也、也没有去过。”

我想,这大概是村民不愿意让小孩子靠近,编出来吓小孩的一个花招罢了。不过从祖神崖这个名字来看,就知道这个地方确实是村里面的圣地。不论如何,看来找小安琪带路的想法是行不通了,我叹了口气,折身回去,打算告诉咸妙兰他们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我走了没有多远,就听到后面有跑步声。回头一看,追来的正是小安琪。他呼哧呼哧的跑到我面前,问我:“叔叔,你真的想去那个地方么?”

我点点头,笑道:“是啊呵呵,还有几个其他的朋友,他们是去研究书法的,不是去破坏祖神崖的,你放心。”

小安琪喘着气,满脸通红的说:“我刚才是在骗你呢叔叔,大人们不让我们去那里,可是我和班上的孩子们偷偷去过,不好玩,真的。”

我笑了:“乖孩子,我们不是去玩的,是研究那些古代人是怎么把字刻上去的,研究他们写的字漂不漂亮的。”

小安琪看看四周,小声说:“那我可以带你们去,那个地方在二嘴山和三嘴山交界的地方,现在去,傍晚应该就能回来。只是——你千万千万别告诉阿公阿婆是我带你们去的啊,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也去过那里。”

我点点头,伸出小手指头,说:“我保证,咱们拉勾!”


卢先生他们三个人穿戴好远足的衣服,带好装备,也给了我一身行头。小安琪身材小,没有合适的衣服,只好给了她一顶遮阳帽,一根登山手杖。我们就在正午火热的太阳下避过村子,越过别墅后面的小山出发了。

小安琪虽然开始陌生,但是很快就和他们熟悉了。咸妙兰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小安琪的,还自己的发夹送给了她。卢先生一路上都在和我谈论着自己的研究成果,也问了问关于老陆的一些案情。相比之下,米小姐却不怎么爱说话,一直拿着自己的照相机不断的拍照。

翻过两座小山丘,前面出现了一些残砖碎瓦的废墟。小安琪告诉我们,听大人们讲这里从前是座古庙。我们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咸妙兰问小安琪渴不渴,把自己带的电解质饮料给她喝。米小姐还在不停的拍照,倒是卢先生,背着手在废墟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蹲下捡起几片瓦砾看看,叹上一口气。

我从卢先生身后走过去,想问问他发现了什么。忽然,听见他动情地念道:“晚下兮紫微,怅尘世兮多违。驻马兮双树,望青山兮不归!”

我心头一惊,这首诗分明今天还听小安琪唱过!

这时候安琪也听到了卢先生吟诵,跑过来高兴的说:“卢伯伯,这首诗我也会背呢!”

卢先生一愣,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窘迫,但很快笑着对小安琪说:“啊!好聪明的孩子!你知道这是谁写的么?”

安琪很有把握的说道:“是王摩诘!村里面人都知道的!”

“哦?”卢先生很惊奇的讶异道,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这估计就是那片唐诗石刻的影响了!”


下山坡的时候,小安琪一直有点畏畏缩缩,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我跑上去问她:“怎么了乖孩子,你怕什么么?”

安琪指指不远一个长满青草的隆起道:“大人们说,那里面藏着妖怪。”

我很纳闷的要走过去,安琪却拉住我的衣角,使劲儿摆手。这时候咸妙兰也听到了,过来抱住安琪,说:“小乖乖,阿姨和叔叔有神灵护体,不怕妖怪,你在这里跟卢伯伯等我们一下,我们去看看就回哦!”


卢先生好像对这个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叫米小姐抱着安琪,慢慢向前走着,我和咸妙兰则朝那个隆起走去。

那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坟,野草严严实实的把它包裹了起来,看样子很多年没有人照料过了。没有墓碑,没有其他陪葬的坟墓,就它孤零零的踞在那里,看上去很是苍凉。

咸妙兰说:“安琪那么害怕,估计这里面葬的是罪人了,不然为什么村民这么忌讳,还吓唬孩子说是妖怪。”

我也轻轻的点点头,正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咸妙兰发现了什么似的轻声叫我:“言桄,你看,这是什么?”

我过去一看,只见那里摆着一束已经枯萎了的野花!看来这里还是有人来偷偷祭奠的。

看看时候不早,我们赶紧追上了卢先生他们。


越过浅浅的马金溪,再翻过一座小丘,我们就来到了一条大概有五米多宽的石罅前。向上看去,蓝天被两边的石壁隔成了窄窄的一条缝隙,这就是所谓的“一线天”了。

小安琪点点头,我们走了进去,这才发现,两边的石壁上两米以下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小楷文字。有些已经漫漶不清,但是大多数都是可以辨别出来的。所刻的都是唐诗,其中我有不少是我所知道的。我走着浏览了一下,主要是王维、李白、李贺的诗,还有一首“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的诗,听上去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是谁写的了。

卢先生用手摩挲着那些文字,好像在抚弄什么珍宝一样。咸妙兰像我一样,踱来踱去的浏览,米小姐的照相机此时则疯狂的工作着。

虽然我是一个门外汉,但我不得不说,从书法角度,这些刻工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大多是出自一些技艺不怎么高超的石工的手下罢了。从历史价值来看,虽然大多保留完好,但这主要是这条石缝里面温湿度适合的缘故,真正雕刻的年代恐怕不会很近。

我沿着石壁向上看,太阳已经倾斜,崖上的古树投下浓郁的影子,几只山鸟突然扑楞楞飞过。

轰隆隆——

我大叫一声:“快闪开!”他们几个人急忙四散躲开,一块沉重的石头从岩顶直落下来,砸在了离我们方才不远的地方。

卢先生跳起来喊道:“快往外面跑!”

咸妙兰一把抱起小安琪,我们几个向石罅外面疯狂的冲了出去。

这时,猛然听到崖顶上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

“嘿嘿——哈哈哈!”

安琪“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紧紧抱住咸妙兰的脖子喊:“野人!野人来了!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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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族长家的访问

我们疯狂的冲出了“一线天”,卢先生和我把几位女士挡在身后,我们警惕的看着岩顶上方。

可怕的寂静环绕着我们,猛然,从山上传来一声苍凉的呐喊,接着便听到一副沙哑的声音唱道:“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那声音回荡在山谷中,袅袅不绝。我们惊骇的四望着,只有卢先生像是被什么触撞了一下似的,身子一抖,我分明听到他喃喃的念道:“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许久,直到我们确信那个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之后,我们几人才长出了一口气。小安琪似乎被吓坏了,把头钻到咸妙兰的怀里,不敢出来。我和咸妙兰安抚她半天,她才平静了许多。我们看看天色不早,便匆匆收拾了一下往回走去。

回到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我们先去卢先生的别墅休息了一下。卢先生似乎情绪很不稳定,连话语都很少。他跟我道歉说他累了,刚才又受到了惊吓,想好好休息休息,并对我和小安琪道谢。我向他告辞,便带着小安琪回去。刚出门口不久,忽然见咸妙兰跑出来,把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塞到她手里,抱着她亲了一下,跟我说:“走,我陪你们回去,要不小安琪再害怕。”

小安琪抱着苹果说:“阿姨,我倒不是太害怕。那个野人在那里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同学说有时候他们去二嘴山玩,偶尔会碰上他。”

我惊讶的问:“那真是个野人么?”

小安琪摇摇头,说:“听大人偷偷说,他好像以前也是村子里的人,只不过后来疯了,就上山成了野人。”

咸妙兰拍着自己胸口,叹口气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唉,我本来准备写一篇发现野人的报道呢,原来是个疯子啊!”

我笑道:“你当时就应该想到啊!疯子还会吟诗?”

小安琪这时候插嘴道:“他唱的那首诗我也会背的!还有——刚才野人唱歌的时候,那位卢伯伯还接口背诗了呢!”

她的话忽然提醒了我,顿时,石壁上的唐诗、小安琪会背诵的唐诗和卢先生自言自语的唐诗一起冲到了我的脑子里。我又想起了初遇咸妙兰的时候她给我看的那段新闻:

“浙西山村发现大量摩崖石刻,当地传说与宝藏有关。”

我忽然转身问咸妙兰:“卢先生的祖籍是大陆什么地方的?”

咸妙兰愣了一下,望着我说:“福建长乐吧?记得他好像说过。”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我们走过新桥,从村委会西边往北走去。咸妙兰突然指着前面一座古香古色的院子问:“这个地方好怪。”

小安琪道:“这是清潞堂,村子里的祖庙,是族长们议事的地方。”

我们特意绕到了那座祖庙的门前,庄严的门楼,高高的门槛和巍巍的石墙似乎昭示着这里才是村子的心脏,而不是前面那个贴满了廉价瓷砖和马赛克的村委会。

咸妙兰好奇的摸摸门上的那把大铁锁,笑着对小安琪说:“你们这个地方好奇怪,像台湾的山地人一样,族长好像比地方官都厉害。”

我笑道:“连文革都没有摧毁这里的传统,可见这个村子风俗的力量之大。”

咸妙兰伸出手来,说:“好了,就送到你们这里吧!谢谢你,更谢谢小安琪!”


回到老王舅舅家,吃过晚饭,我又给妻子写了一封email,把今天下午的冒险向她“汇报”了一遍。发出邮件之后,才发现自己今天真是累坏了,但靠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站到窗子旁想透透气的时候,发现前面不远的清潞堂里面好像有灯光。

我的好奇心又激越了起来:清潞堂是族长议事的地方,刚刚死去的老陆也是族长之一,在这个夜里族长们开会,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呢。想到这里,我决定过去到那头转转。于是披上衣服,蹑手蹑脚的下楼,开门出去。乡村的夏夜是比较安静的,何况是在这个房邻稀疏的山村。可是今天晚上,月光下的小路对我毫无诗意可言,反而更加加重了这个山村的神秘感。我想起了波特莱尔的一篇散文中说“月光是一种明亮的毒”,这句话于我现在的感觉甚是相配。我这样胡思乱想着,不久就到了清潞堂的后面。

夜色中的清潞堂显得更加神秘,我知道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如果在这座祖庙附近被别人发现会显得比较唐突,所以便很小心的躲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中,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什么东西。

让我失望的是,人们商议的声音是不可能穿越清潞堂厚厚墙壁的。我怀疑自己这样偷听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可耻,便站起来想回去。正在这时,我忽然听见“吱扭”一声,院子门打开了,里面的人陆续走了出来。

我赶紧退到西墙边的一个角落里,屏住呼吸,盯着出来的人。首先出来的是两个个中年人,我那天晚宴上见过,正是陆尚镛的儿子和王立海的小儿子。接着便是王东门的族长王立海、王西门的族长王见林和李西门的族长李德坚与两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人,唯独没有李东门的族长李从军。我听到王立海小声吩咐道:“小李、小王,你们一定要把你们的父亲送回家去,莫让别人又下了手。”又对小陆说道:“你好好料理你父亲的丧事,还有,再好好找找家里的那件东西,一定要找到,咱们东一村的风水不能被别人毁掉。”几个人都纷纷点头,王立海一阵咳嗽,他的小儿子赶紧扶着他道:“老爷子累了,大家今天先散了吧。”

等几个人纷纷道别散去,我站起身,长吁一口气,刚想往回走,忽然望见东墙那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四处张望一下,便径直往南去了。我本想跟上去看看是谁,但那条路空空荡荡,在今晚的月光下无处隐躲,只好等那人走远了,才起身回家。

那一夜我数次被噩梦惊醒,直到凌晨才沉沉睡熟,朦胧中我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坐起来的时候,迪迪埃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

“Reveille-toi!(醒醒),言!早点起来,所长他们要到村子来了!我们一起去和他们查案!”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说:“迪迪埃,我昨天看到族长们开会了,你知道么,那个陆尚镛也是族长的!”
“当然知道——啊,他们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儿子,还有陆尚镛的儿子也在,可是没有那个李从军。”
“哦啦啦,就是那个死去的李老板的爸爸么?”

我点点头:“你也认识那个李老板?”

“啊,当然,要不我怎么会来这里度假——不过也好,我这样才不会让我的大脑钝化,是不是这样说?”


赵所长把工作会议安排在了村委会里面,我最怕中国的这种文山会海,但是为了了解案情,又不得不参加。会议先是赵所长介绍案情,其实就是把昨天众所周知的情况又重新讲了一遍。接下来村长插了几句话,意思是他寻访了老陆回家路途上的临近人家,大家都说没有发现老陆丢的那只鞋子,而且调查了一下村民,这里没有家藏古琴的人家。再下来,法医公布了解剖的初步结果:老陆的死因确实是落到桥下,头部受到撞击所致,死亡时间和老陆喝酒之后回家的时间也能大致对上。老陆身上没有和别人争斗的痕迹,初步可以确定为酒后失足落水。不过在老陆身上的衣褶里,发现了兜在里面的一粒石子,仔细鉴别发现并非河滩的鹅卵石,而像是路边的石子,上面还粘有路边的黑土而非河里的沙泥。在老陆的口袋里面,除了零钱,一包香烟之外,还发现了一朵新摘的木槿花。

迪迪埃一边听,一边仔细的做着笔记。听完之后,他举手说道:“所长同志,我不太同意你们所确定的失足落水的结论,要是失足落水,为什么桥上会有被拉扯下来的一枚纽扣?要知道桥栏都是很光滑的,根本不可能拉挂下来的。为什么会有一根不明由来的琴弦?为什么这根琴弦会是在陆先生的尸体上面而不是下面?法医先生,你能回答这些问题么?如果我说是有人埋伏在桥上,等陆先生路过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把他推下去,匆忙中拽掉了一颗纽扣,有没有可能呢?这样的话,老陆的身上也不会有打斗的痕迹的。所长先生,你们能有证据驳倒我的观点么?”

赵所长和法医无言,半晌,所长才开口说:“迪迪埃先生,我们办案人员不能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但是,你的观点有很大道理,我们今天来,也是想再挨个走访一下那天同老陆回家的当事人,看看他们在回家路上有什么具体发现。”

迪迪埃笑了:“所长英明,我十分佩服您的干练和察纳人言。”

赵所长被他吹捧,笑得满脸挤出了皱纹,很痛快地对村长说:“小李,那就请你领我们去转转吧!”


首先去的是河西的陆家,我们进院的时候,发现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大概是家人忌讳警方把老陆的尸体拉走解剖的缘故,对我们的态度都很冷淡。我昨天看见的老陆儿子领我们进屋,我看到满屋都是打开的箱柜,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王立海叫他回去寻找什么东西的话。陆尚镛的儿子陆千钧对我们说因为给他父亲布置灵堂,家里很乱,叫我们凑合着坐。赵所长问了一些老陆的情况,他都一一回答。老陆原来在华埠镇里面当过教师,退休后一直在家闲居。所长问他生前可曾同别人结下什么梁子,陆千钧摇头,老陆的老伴插嘴说:“我们家老陆性子虽然直,说话容易得罪人,但和乡亲们决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他做什么事情,也是为了村子好……”话没有说完就被陆千钧打断道:“我爹爹是直爽人,但是绝没有做过亏德的事,仇人不会有的。”

我们看也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告诉陆家人千万节哀。老陆老伴拉住赵所长的手说:“我们家老陆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希望go-vern-ment早点把他的尸首给我们送回来,我们好叫他早点入土为安。”说完哭个不停,赵所长赶紧劝慰老人,并保证会早点把老陆送回来,我们这才告别陆家,往别人家去。


王见林家锁着门,邻居告诉我们他家人下田干活去了。我们只好去附近的王立海家。

王立海家的新楼似乎刚刚建成不久,我们进门,看见他的小儿子王洪涛正在打扫院子。村长赶紧上去问好,这时候王立海从屋子里面出来,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赵所长上前说明来意,王老爷子请我们进屋。

我们走进堂屋,只见正对门是一扇老式屏风,画的是绿树围绕的村庄,上面题字是“绿树重阴盖四邻,青苔日厚自无尘”。我看了一眼屏风,问:“这可是老先生的大作?”

王立海呵呵笑道:“那是家父的手笔。”我们纷纷坐定,赵所长问了当天和老陆回家的情况。王立海抚髯道:“那天从村委会出来时,我们几个族长都有些醉意了。从军家在村东,他出来便直接往东去了。剩下我们四个人往南走,一路上清静的很,只是尚镛似乎醉的比较厉害。见林问是不是送他回家,尚镛这个人一向要强,非得自己回去。我们就在路口分别,各自回家,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就听到了他的噩耗。”

所长问老陆有没有与人构仇,王立海摇摇头道:“我们这些族长,不是夸口,大多在村子里面还算德高望重,所以不会有什么仇怨。”我们看没有什么特别情况,便告辞出来。

李德坚说的大抵和王立海相同,了无新意。我们从村南绕回村委会,再往东,不久便到了李从军家。
李家院门虚掩,村长喊了几声,没人回答,便和我们解释说自从他家儿子去年病死之后,老伴因为过度伤悲,也随后去了。李从军也变得萎靡不振,生活规律很不习惯,估计现在还没有起来。

村长推开虚掩的门,踏进院子,又喊了几声“老李”,还是没有人回答,推推屋门,发现门从里面闩上了,使劲敲门也无人回答。我们透过楼下的窗户向里面看,屋里并无人影。迪迪埃神情严峻,对赵所长说:“所长同志,我希望你能派手下的人爬到楼上的窗户去看看。”

赵所长也有些慌张,赶紧让跟随的两个pol.ice搬来院里的一个梯子爬上去看。那个pol.ice爬到二楼窗户上,往里张望了一下,猛然回头大叫道:“所长,不好!李从军好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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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6分


六、 别墅区寻访

李从军家的所有箱柜被翻的天翻地覆,屋子正中间躺着的是他的尸体——与其说是一具尸体,不如说是一具焦炭。因为他的全身都像被高温的火焰喷射过一样,没有留下一寸像样的皮肤。赵所长从尸体的另一面,拿起一柄电焊问村长:“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东西么?”

村长早被这幅景象吓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的说:“是、是的。老李本来就是个铁匠,虽然儿子后来有了钱,但他还是没丢了老本行。这个电焊就是他焊铁器用的,我见过不止一次。”

李所长皱皱眉头,咬牙说了一句:“丧心病狂!”

李从军KB的死相令屋子里面的大多数人毛骨悚然,只有迪迪埃在这时显出了一副侦探的本色。他像一只猎狗一样半哈着腰,锐利的眼睛似乎不放过一个角落。迪迪埃的职业精神给我们打了一针镇定剂,使我们也得以从惊恐中抽回自己的理智,仔细的勘查起凶案现场来。

如果说上一次老陆的命案究竟是谋杀还是意外落水还存有争执的话,这次李从军死的环境似乎无处不透出谋杀的痕迹。首先是被翻的一片狼藉的屋子,说明凶手在杀害李从军之后还在寻找什么东西;接下去是放在他屋子里面的一个小茶几上,我们发现了一壶茶和三个茶杯,茶杯中还有残留的水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许多烟头。

赵所长拿起那几个烟头,看看上面的牌子,指着上面的烟标问迪迪埃:“看看这个牌子你认识么,这肯定不是当地人抽的。”

迪迪埃接过来,看一眼说:“这是Embassy,是从英国来的。”

赵所长看看烟头,皱皱眉头说:“这肯定是你们这些别墅区人的,你知道谁抽这种烟么?”

迪迪埃耸耸肩说:“我不吸烟,但是别墅区好多人都吸的,我敢断定这就是他们带来的。”

赵所长点点头,这时一个pol.ice蹲在尸体边,拿起一根鸟的羽毛,喊道:“所长,你看,这是什么?”
村长接过羽毛看了一眼,身子震颤了一下,说:“这是一只猫头鹰的羽毛!”

迪迪埃也拿过那只羽毛,放到鼻子边嗅嗅,道:“这是最后放上去的,你们看,没有烧焦,但是上面有烟火的味道。”

迪迪埃又俯身在尸体上捡起几根木棍道:“所长同志,你们来看,我想,这绝对不是火种。”

那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小树枝,迪迪埃指着说:“我敢说,这些树枝、羽毛,还有昨天的琴弦,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线索!”

我转了一圈,纳闷道:“屋子门是反锁的,罪犯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赵所长环视一周,指着打开的屋子北窗说:“去看看那边!”

我们把头伸出北窗,只见窗子下面是一个将近一楼高的草垛。

“可是,”我继续问,“凶手既然杀害了李从军,为什么舍易求难,不简简单单的从门口出去,非得鬼鬼祟祟的跳窗而逃呢?”

迪迪埃看着我,说:“言,你说得对。”


我们询问了一下附近不远的邻居,邻居反映说晚上听到自己家狗叫了好几次,一个晚上看电视看到很晚的中学生告诉我们,那天晚上十一点十分左右的时候,李从军家的院子的铁门被敲了好长时间,他觉得奇怪,所以特地注意了一下时间。赵所长问他注意到李家的门被敲了几次,那个中学生想了半天,说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有三四次的时间。

我们初步分析晚上十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是犯罪时间,赵所长坚持要先找到哪些烟头的主人,我们便往别墅区走去。


路上几次我想把昨天晚上看到的族长会议告诉给大家,但是看看李村长也跟在身边,我下意识感觉到,他这个村长好像和那些族长们是沆瀣一气的,所以屡次欲言又止。

我想了一下昨晚上回家的时间,是十点半左右,恰好在李从军被害的时间划分线内,而且所谓的族长会议,连族长们的儿子都在,可唯独缺了李东门的族长李从军,更是怪异。还有那个也和我一样偷听的人,他和李从军的死有没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子里面,我自恨自己没有妻子那么聪明的头脑,可是飞快的从一堆乱麻里面发现那个解开隐秘的线头,想到这里,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委实有禀赋之别。

第一个访问的是台湾石刻研究团的卢先生他们所在的那幢别墅,恰巧他们三人都在,我们询问他们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卢先生说他们三人,还有孙业飞教授和他的助手小马,在一起吃晚饭,然后探讨问题到午夜时分。我们问中途有没有人离开,卢先生说其间小马因为要回去接一个重要的电话,所以不到十一点半就离开了,赵所长问他们吸什么牌子的香烟,卢先生说自己不吸烟,和孙先生、小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曾看到他们吸烟。迪迪埃这时问他们有没有动物标本什么的,我明白他这是在探查那片猫头鹰羽毛的事情。卢先生笑道:“我们是研究历史的,并非生物学家。”我们便告辞出去,大概是紧张的缘故吧,迪迪埃出门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鞋带上面,差点摔倒,他一边说“Pardon”,一面蹲下系上鞋带才走。

第二个去的是苏小姐家,苏小姐一如从前一样的冷若冰霜,似乎死不死人对她来说无关痛痒的事情。她让我们进来,来让座都不让,便一屁股坐在那里化妆。赵所长问她昨晚十点到十二点在做什么,她瞟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的事情不必向你们汇报吧,我十点之前就睡觉了。”赵所长尴尬的问她吸不吸烟,苏小姐鼻子里哼出一道冷气,说:“我过的是健康生活。”我们赶紧告辞出来,外面碰到苏小姐的贴身仆人,问了几句,发现她耳背的厉害,听她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也便告辞了。

孙教授是研究社会学的,和苏小姐相比,果真是学者风范,客客气气的把我们迎了进去。也认真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所说的和台湾卢先生说的基本一致。赵所长问他可知道这里谁抽Embassy牌子的香烟,孙教授思忖片刻,说:“好像楚先生有这种牌子的烟,他曾经给我递过,但是我不吸烟婉拒了。”赵所长问昨晚小马为什么十一点半提前回来,孙先生呵呵笑道:“还不是为了和他那个小女朋友聊聊长夜情话。”孙先生说小马的女朋友一直催他结婚,但是小马因为还在读博,没有结婚的钱,作他的助手也是为了多些收入,话里行间听得出孙教授对他的得意门生是相当的器重。

我们又问小马昨天回来打电话是什么时间,可否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小马道:“昨天我回到这里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四十,我是在别墅的二楼打的电话,靠着窗户近,外面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若有什么异常情况或者有什么人经过的话,一定能看到的——但是昨天这里平静的很。”

到了楚先生家的别墅发现他不在,问他家里的仆人,仆人们说他去牛老板那里了。问他昨晚什么时间回来的,仆人们都纷纷摇头,说他昨晚上去了牛老板那里,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

赵所长回头看看我们,笑道:“看看,昨晚一夜未归,今天又匆匆出去,再加上孙教授证明他有那个牌子的香烟,我看他嫌疑最大!”我虽然觉得所长武断,但也不好意思说,回头看迪迪埃,见他正不屑的轻笑。


刚进牛老板家的屋里,我们便发现气氛不对。牛老板主动迎上来,满脸堆笑的说:“诸位领导是为了别墅区的安全来的吧?放心,我昨晚问了我们这里保安部的主任,昨天根本没有特殊的人进出。”

赵所长笑道:“牛老板怎么就知道我们是来问这个?恐怕你和楚先生也不会算小区里面特殊的人吧?再说你们小区的那不高的栏杆,不用经过大门也能轻易的进来吧!”

牛老板两腿发软,道:“楚先生确实也在这里,我们昨晚一直在我家喝酒谈投资规划来着。”

赵所长分明是想诓他一诓,道:“牛老板,你和楚先生昨晚不是在你们家喝酒聊天吧?我们可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们昨晚在哪。”

牛老板几乎瘫了下来,急忙摇手道:“我听人说老李家出事了,我们昨晚确实去过他家,但是,我们绝对没有行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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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7分


七、 东一村的第一层面纱

那天下午,当我、迪迪埃、赵所长、李村长、牛老板和楚先生共同坐在牛家别墅的客厅里面时,我们的心情也曾有过一丝轻松。这轻松来自对真相大白的强烈冀望,可是不久,我们就发现我们的期望是不可能在这个燥热的下午实现了。

牛老板和楚先生显得极度沮丧,嘴里不停的在争着辩白。赵所长显得很不耐烦,打断他们的喋喋不休道:“你们一个个说好不好?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楚先生擦擦额头上的汗,喝了口茶,才说:“我知道诸位是在李家发现了我的手机……”

赵所长打断他的话道:“等一下,你说你的手机?”

楚先生诧异道:“对啊!昨天我和牛老板确实到了李家拜见故去的李经理的父亲——主要我们和李经理是好朋友,他的父亲就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本应当多多照顾的——”

赵所长打断他们的话道:“你们的拜访是从几点到几点?”

牛老板插嘴道:“我们大概差一刻十点到的李家,后来发现李老爷子情绪有些烦躁,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有多留太长时间,十一点二十左右就出来了。”

迪迪埃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进去的,是李从军亲自出来给你们开的门么?”

楚先生点点头,说:“嗯,我们敲了敲院门,李老爷子就出来开门,然后请我们进去的。后来我们告辞出来之后,走到半路上,我忽然发现把自己的手机落在李家,就又和牛老板一起回去取。谁知道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李家有动静,后来我们思忖大概李老爷子睡了听不到,也不好意思再叫,就直接回来了。今天早上我回家叫人去取,谁知道他回来说李家还是叫不开门。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哪知道到了中午就传来了李老爷子的死讯。我怕因为昨晚的拜访,就成了警方的怀疑对象,所以就赶紧在这里和牛老板商议。”

赵所长问:“你当然记不记得把手机放在哪里了?是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手机?”

楚先生说:“我们围在茶几上喝茶的时候,我顺手就把它放在了茶几上,是摩托罗拉A1200,黑色的。”

我和迪迪埃、赵所长面面相觑,似乎在说:我们怎么没有看到那个手机啊!

赵所长叫过身边的一个pol.ice,说:“法医估计现在也到了,你去接应一下,顺便在把现场勘察一遍,要仔细,有任何特殊的东西都要拍照、汇报。”

那个pol.ice心领神会,点点头出去了。

楚先生像觉察出来的似的,问:“你们没有找到我的手机?”

赵所长看他一眼,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贪掉你的手机的。”

楚先生满脸堆笑,频频点头道:“那是那是。”

迪迪埃一直在沉思,这时忽然问:“你们在回去寻找手机的路上,和在李家门口时,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或者发现了什么人?”

牛老板和楚先生彼此看了一眼,说:“我们只顾赶路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迪迪埃“哦”了一声,用笔记了下来。

本来以为这次询问就这样结束了,牛楚二人似乎也放松了不少,这时候赵所长突然向牛老板问道:“你说替李明远照看他父亲,昨晚上也是为了探望他的?”

牛老板被这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啊!”

赵所长冷笑一声:“牛老板,你不要以为我们公共安全专家机关是吃素的,听说你因为不赡养父母,还闹到去法院打官司的地步,为什么偏偏对一个朋友的父母反而如此关心?再说,你们去探望一个老人,为什么白天不去,偏偏要等到三更半夜再去?”


赵所长的两个“偏偏”一出口,牛老板顿时浑身抖了起来。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还有如此戏剧性的转折。赵所长趁机穷追猛打道:“我们的政策你们知道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牛老板的浑身霎时间都被冷汗浇透,几乎是用哭腔喊道:“我一定把所有的实情都说出来!希望所长、pol.ice同志们能明察秋毫啊,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

赵所长摆摆手,递给他们一人一支烟,示意让他们冷静一下,牛老板接过烟来,使劲嘬了几口,说:“其实我们来东一村投资,就是为了多赚些钱,绝对没有危害当地人民的意思!”

“我是三年前认识李从军的儿子李明远的,那时候我们都是在上海做房地产项目,李明远在业界也是新近人物,势头很猛,外头都把他传得神神秘秘的,说他这么火,是因为有个能掐会算的老爸。我这个人本来就比较迷信——做我们这行的,特相信风水啊、算命啊什么的。所以我也特意靠近他,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慢慢的他就开始讲了许多他的故事,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实情就是他说他的家乡风水特别好,是祖宗千挑万选选中的。而他的父亲,就是专门钻研他们家乡风水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在这个山村开发了一个乡村别墅的项目,他说这个项目的地基是他父亲专门给他偷偷选的穴位,属于坐地生财的类型。我一听,便提出要合伙开发,然后又联系了楚先生,我们三个人一起投资拓展项目。果然,这个别墅落成之后,我们三个人的生意都是蒸蒸日上。我和楚先生愈发相信了李明远的话,都建议他再让他父亲寻找一下更旺的穴位,继续开发。可是,就在这种关键时刻,李明远暴病死了。”


“我和楚先生最初十分沮丧,后来一想,李明远虽然死了,但是他那个能掐会算的父亲还在。我们便多次央求老爷子继续参股,李明远还没有结婚,母亲随后又去世了,就剩下父亲一人。所以我们帮他父亲办财产转移手续,把资产转移到他的名下——可是,虽然李老爷子同意继续参股,但是却拒绝为我们看风水选穴位,我们多次劝说,他就是执意不肯。”

“直到昨天上午,李老爷子忽然来找我们,说他看到了老陆的死,同是族长,心里面安生不下来,并叫我们晚上没人的时候到他家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们说”

“我和楚先生都很高兴,以为是什么有关风水的秘籍,所以那天晚上就按照他约定的时间去了。到了李家后,发现他好像十分惊惧的样子,请我们进去后,他却闷头不语。一起抽了好多烟,他才哆哆嗦嗦的跟我们说,他怀疑他的儿子李明远不是暴病,而是被人谋害的,叫我们一定要替他好好查查,给李明远伸冤?”

“我和楚先生当时以为是老爷子心里害怕说胡话,便安慰了他半天,他看我们不相信,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

迪迪埃问:“他没有说为什么他怀疑李明远的死是谋杀么?”

牛老板摇摇头说:“我和楚先生见他不是说风水的事情,都很失望,对于这事也没有多问。”


赵所长这时候转过头,对始终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的李村长问:“小李,解放这么多年了,你们村还是迷信思想,封建家族思想这样严重,我就不明白你们那些族长是做什么的,成天神秘兮兮的。”

迪迪埃笑道:“李村长,这也是我想了解的。不过所长同志,家族思想严重不是反面的,它大多时候是一种凝聚力,给人以信仰,是我们的精神依托。”

李村长听了赵所长的斥责,很是不安的说:“所长批评的是,是我的工作做的不够!我们村的传统制度确实有好多封建的地方,但是那年小洋楼落成的时候,县长同志参加典礼,还说要好好保护我们的传统,这是我们这里经济开发的一个特色。”

赵所长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就说说你们村的特色吧,我看或许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族长命案有所帮助!”

李村长点点头,面有愠色的说:“好,我们村子,据说从老祖宗当年避难来到这里之后,也是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传说老祖宗当年一眼就看中了这里的风水,于是就盖起了房子定居。除此之外,老祖宗还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留下了万年镇地的宝物。只要有这个宝物在这里,这里年年就会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赵所长打断他的话问:“那是不是年年如此呢?”

李村长不满的说:“当然,自从有我以来,都是这样,连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邻村的都来咱们东一村要饭呢!——老祖宗定居之后,就留下了祖传的规矩:第一,老祖宗兄弟五个,虽然传说是同出一宗,但不知为何分成了五个分支,这就是现在的五个小门,五门各有一个族长。族长是嫡传世袭的,如果嫡系这支断绝,就叫最紧密的旁支过继。族长不仅管自己门里的大事,也管理婚丧嫁娶这些小事——当然现在这些全部是自由恋爱了,这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第二,每个门的族长还掌握一个镇族的宝贝,也是老祖宗传下去的,具体是什么,我们这些旁人是不知道的。”

“祖规的第三条就是给村子里留下来了几卷诗集,族长掌管村里面的教化,所以每个东一村人从小就和大人们学背唐诗……”

我这时候打断他的话问:“那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唐诗?”

村长看我一眼说:“那大概是祖先们怕子孙们忘记祖训,所以不知道多少代人,一直坚持在祖神崖上凿山刻字。村人也传说那些石刻里面有关于祖先留下的镇地之宝的秘密,但是我看不是,要把秘密刻在那么明显的地方,镇地之宝不早就被发现了么?”

我想了一下,又问:“你们背的诗集是什么样的诗集?”

李村长挠挠头说:“村里面叫五家诗:就是王摩诘、王洛阳、李太白、李长吉和陆鲁望五家,和村里面的五门一一对应。”

赵所长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说:“两个案子,死的都是族长,是不是有人图谋什么呢?”

迪迪埃也站起来,对赵所长说:“所长同志,不要忘了李从军对牛老板说的话,李明远的死,也有可能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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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8分


八、 和咸妙兰的对话

我们下午时分才在牛老板匆匆扒了两口吃的,然后又回到了李家的现场。不出我们所料,楚先生的手机果然没有被发现,此外,李家北面的草垛上发现了有人踩踏的痕迹,迪迪埃在附近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摇着头回来。

法医初步断定李从军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点半到十二点半之间,死亡原因是脑后遭到重击,然后凶手才丧心病狂的将他烧焦。按照牛老板他们的证词,我们把时间缩短到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其中十一点半,也就是牛楚二人回去取手机敲门的时间有最大可能性。我们怀疑那时候死者已经被杀或者被凶手控制,否则为什么牛楚二人的敲门半天没人应答。

虽然李明远是富豪,但老李家去却毫不张扬。家里虽然被翻的乱七八糟,但是现金和贵重物品没有被盗,可见凶手完全不是冲着这些来的。迪迪埃皱着眉头说:“刚才听村长说,每个门的族长都掌管着一件镇族的宝贝,凶手的目的是不是就是那些宝贝?”

迪迪埃的话仿佛给我们大家点燃了心中的神灯,我们纷纷点头。赵所长吩咐李村长说:“你警告一下村里的其他族长,千万要小心一些,老人了,没什么事情不要出门,家里最好有孩子在身边守着。”
李村长点点头,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我们赶紧走出去看,只见其他的三个族长守在李家门口,哭得老泪纵横,旁边围了许多村民,都簇拥在他们周围。

赵所长上前问原因,王立海族长站出来哭诉道:“我们五位族长,都是几十年的交情,哪里想到今天这个遇害,明天那个丧命,尤其是老陆死后便被go-vern-ment拉走,至今尸骨还没有入土为安,叫我们怎么不伤心!”

李西门的族长李德坚也哭道:“上次老陆就直接被你们拉走了,我们这些人连吊唁一下都没能如愿。今天,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一定要在老李被你们抬走前,在他的面前凭吊凭吊,也叫我们李家兄弟走的不那么凄凉。”

说完几个人一起放声大哭,旁边的村民也跟着声讨,赵所长喊道:“同志们,我们是去验尸,是为了给老陆老李查明凶手伸冤!不是阻挠他们入土为安!既然几位族长都来了,就请他们进去吊唁一下吧!但是其他的人都不准哄乱,否则就是妨碍公务,要吃官司的!”

人群果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给三位族长让了一条路,李村长赶紧上前搀着王立海老人。三位族长颤巍巍的走进了李家,一看到李从军被烧焦的尸体,顿时大惊失色。王立海带头跪下痛哭,其他两位族长也随之恸诉。在旁边的人无不恻容,可是我发现另外两位族长似乎哭声大雨点小,还一个劲儿往老李的手臂上看,还瞥了好几眼老李身上的羽毛和木棒。想到他们昨晚摒弃李从军的族长会议,我难免不有所怀疑。


三位族长走后,法医把李从军的尸体运走检验。我看村长也回去后,连忙把昨天上祖神崖和族长会议的事情和迪迪埃与赵所长说了。迪迪埃一边听,一边不停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着,嘴里还不断嘟哝着“Tres intéressant(非常有趣)”。赵所长皱皱眉头说:“看来其他族长对李从军也不是他们刚才表现得那么好啊,里面肯定有原因。”迪迪埃笑着说:“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刚才我就发现他们的眼神有些bizarre(奇怪),言,你也注意到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赵所长也连忙跟着说:“我也发现了,这帮老狐狸,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我说:“我来的那天就感觉其他几位族长和李从军总保持距离,是不是因为他给儿子看风水占地穴的原因。”

迪迪埃点点头,指着我说:“这肯定是一个原因。”

赵所长想想说:“不过你所说的那个野人的事情,我倒是非常清楚。”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赵所长。

赵所长得意地笑道:“这在当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野人有几次还攻击过上山采药的村民,我们还抓捕过一次,不过没有成功。”

“这个野人原来是东一村里的人,姓王。文革开始,红卫兵运动闹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他和村子里头的另外一个姓陆的孩子同在常山县城上高中,顺理成章的就成了红卫兵小将。在县城里面一次次批资批封斗倒当权派后,他们想到了自己的村子还有祖庙这些封建残余,就决定回家把红卫兵精神烧到家乡去。他们回去后先是贴大字报,后来又要砸了祖庙。村子里面的人可真有种,据说是族长们一下令,村民们立刻就把这两个不怕天不怕地的学生打的奄奄一息,扔到了村子后面的嘴山上。后来,据说那个姓陆的孩子死了,姓王的孩子被逼疯了,住在嘴山的大小洞穴里面,每天疯疯癫癫的在山里神出鬼没,村民们就叫他野人。”


我惊叹不已,道:“在文革那种年代里村子里面的还敢这么做,看来家族的影响在这里很大啊!”
迪迪埃拍拍我的肩膀,笑道:“言,我不是说过了么,家族的精神有时候是最强的动力,就像宗教一样。”


我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家,给妻子写信,仔细的讲述了今天惊人的一切。妻子也有给我回信,让我注意身体,还问我老陆的酒量多大,他那天晚上喝了多少,他背后衣褶里发现的那粒石子的形状大小,还有问卢先生到东一村多长时间了。这家伙经常提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件事情,女人的关注点总和男人不同。

第二天到了下午两点钟我才醒,老王舅舅和舅母大概下田去了,我穿好衣服准备下去找点吃的,谁知道一下楼就看见咸妙兰在楼下和小安琪玩。

我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咸妙兰笑道:“大侦探,你怎么不睡到晚上在起床啊!我中午就来啦!在卢先生那里无聊,旁边的苏小姐去拜访卢先生了,我看不惯她那副看不起人的模样,就出来啦。又没有别的地方去玩,所以只好来找小安琪啦。”

小安琪拿着一个跳棋棋盘道:“咸姐姐在教我下棋。”

我过去,拍拍肚子道:“小安琪,还有吃的么?我的肚子在咕咕唱歌呢!”

小安琪跑到灶间,一会儿便端出一堆吃的,说:“阿公阿婆怕言叔叔醒了饿肚子,都把这些温着呢!”


我感激地吃完东西,便同咸妙兰一起陪小安琪下棋,也算给自己晕了的头脑放放假。

我边下棋边问咸妙兰:“你也不喜欢苏小姐?”

咸妙兰皱皱鼻子说:“她眼中无人嘛,我干嘛非得眼中有她?”

我想起一个问题,问:“你做卢先生的助教有多长时间了?”

咸妙兰看看我,说:“没有多长时间啊,我大学毕业就赋闲在家,后来在广告上看到他招助教就去了啊。我本来就是学历史的,又喜欢考古,再说还有机会来大陆玩,多好的机会,怎么了啊?”
我问:“卢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她不满的看我,说:“蛮好啊,人挺随和,不过我不喜欢米小姐。”

我想起了妻子的问题,又问:“卢先生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咸妙兰想想说:“大概有近一个月了吧,我其实原来是留守在新竹的研究所给他办公,后来有一些贵重的资料,他怕邮到这里丢掉,就叫我给他捎过来。”

我又问:“我看你们每天也很闲啊,你的工作是做什么呢?”

咸妙兰很不耐烦地说:“哎,不要以为你真是大侦探了诶。我干吗告诉你,神经啊你,真是。”

我赶紧赔礼道歉,她看我一眼说:“要不是看在安琪的面子上当心我和你翻脸哦!”


我又转向了小安琪,问:“安琪,你知不知道那个死去的陆爷爷的酒量有多大呢?”

安琪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大人们的事情,不过听人们说族长爷爷们都是叫什么海量的。”

我刚想再问别的,咸妙兰站起来说:“哎,你有完没完哦?刚才是我,现在又骚扰安琪,安琪,不要理他,跟阿姨玩!”

我只好又诞着脸道歉,这次咸妙兰不再搭理我,我趁机把问到的情况发消息告诉了妻子。


咸妙兰白我一眼道:“你在告密吧?说,给谁,是不是那个迪迪埃?”

我笑道:“不是,迪迪埃是职业侦探,不需要我这种人给他捣乱的。”

咸妙兰笑道:“你也有知道自己是捣乱哦!好啦,别假装侦探了,有个侦探就行了啦!来,你好好给我看着点棋,安琪太聪明了,我刚教会她就斗不过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我们正在玩得高兴,忽然村长领着孙教授过来,问:“领导,你们看到孙教授的助手小马了么?”

我们三个人一齐摇头,孙教授说:“真奇怪,他从中午就出去了。他女朋友刚打来电话,说给他打手机关机,我转了整个别墅区都没有看到他。”

我问:“他没有说去做什么么?”

孙教授摇摇头,说:“我不怎么管他的事情,也从来不过问。”

我们心里都莫非奇妙的担心起来,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这时候,老王舅舅和舅母从田里面回来了,看到这么多人,很是吃惊。村长跟他们说明了情况,老王舅舅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我们中午在陇上看到有人到嘴山那边去了,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是身影好像就是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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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19分


九、 祖庙魅影

小马的尸体是在二嘴山的东坡被发现的,他的上衣已经被人剥去,身上有明显和人撕扯打斗的痕迹,裸露的上半身有许多脏兮兮的泥印,头上有数处击伤,颈部还有明显被卡扼的淤青。

赵所长看着小马的尸体,眉目紧锁的说:“这个村子里有魔鬼!”

迪迪埃却一言不发,在草丛中跳来跳去,一边走一边说:“这附近有许多打斗的痕迹,说明死者和凶手曾经在附近搏斗过,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村长看着小马身上的抓痕、还有被剥光的上衣,说:“莫非是他碰上了野人?以前也有过一次野人抢衣服的事情,我们村的人遇上的,不过野人把他打昏剥了衣服便跑了,没有打死。”

赵所长看看那些脏兮兮的泥印,也点点头说:“有可能,不过,这个小马跑来山上做什么?”

这时候迪迪埃忽然在靠下的一片草地上喊:“你们来看,Qu’est que c’est(这是什么)?”

我们跑过去,只见迪迪埃拿着一团被揉皱了的纸,展开说:“是一张剪报。”

赵所长拿过那片剪报,我们围过去,只见上面写的正是当地一家报纸写的东一村发现摩崖石刻的报道,还写着和传说中的宝藏有关的诸多臆断。

赵所长感激地看了一眼迪迪埃,说:“事情似乎很明显了,小马想去摩崖石刻那边探险,不幸遇到野人。野人要抢小马的衣服,小马殊死抵抗被杀了。”

迪迪埃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说:“Peut-etre(或许是)。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到村子里去,我现在比较担心那些族长们的安危。”

我们走在去孙教授家了解情况的路上,赵所长忽然问我:“言同志,你的爱人是不是姓沈?”

我吃了一惊,点点头说:“对啊,怎么?——”

赵所长拍拍我肩膀,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可以感觉出来孙教授对于爱徒的死是万分悲伤的,我们拿出那份剪报给他看,他说自己很少关注这些消息,但是小马确实是一个一上网就爱看新闻、逸事啊什么的孩子。我们安慰了一下孙教授,赵所长又载走一具尸体,我和迪迪埃也告辞回去。

走出孙家,我们碰到了正在和米小姐在外面打网球的卢先生,他跑过来问我们:“听说小马又出事了?”

“嗯,”我点点头说,“估计是受到了嘴山上的野人的袭击,死了。”

“哦!”卢先生奇怪的支吾了一声,又说:“可怜的孩子,唉!”


出了孙家,迪迪埃忽然说道:“言,这是我生平遇到的数一数二的奇案,不过,Je l’adore(我喜欢)。”

我高兴的问:“你找出什么头绪了么?”

迪迪埃看着我说:“头绪?non(不), non, non,我想我理出凶手的思路了,而且也不会再让凶手得逞了,我以侦探的名义保证。”

听了迪迪埃的话,我的提着的心才安定了许多。和迪迪埃告别回去的路上,我觉得自己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走到新桥边上的时候,我回头西望,只见夕阳正在嘴山的山顶上徘徊,周围霞光万丈。


那天晚上我跟妻子汇报了新的情况后,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短短几天的所有的事情淤积在我的头脑中,像重重的泥沙把我的心绪压盖起来。我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耿耿不寐,如有隐忧”,这句话和我此刻的状况又何其相似!我敛衣起来,走到窗户边,向清潞堂的方向看看今晚又没有族长们的秘密会议。今天阴天,月亮也被乌云遮掩了起来,清潞堂静谧的躺在黑暗中,没有灯光,没有人影。我叹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这种神秘而急凑的生活折磨得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思想了。

就当我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的时候,忽然发现清潞堂里面有亮光一闪。

我揉揉眼睛,使劲盯着那个方向。

又是亮光一闪。

我飞快的意识到这决不是族长们,他们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清潞堂里面现在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行动。
我匆匆穿上衣服,拿了一个手电筒,下到楼下,轻轻打开门,往清潞堂的方向奔去。

靠近祖庙的时候我放轻了脚步,悄悄靠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墙上,果然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作和开门或窗户的声音。我屏住呼吸,绕到了清潞堂的背面,小心的爬上石墙。观察了半天,确信院子里并没有人,我便小心的从石墙上溜了下来。

院子里面大而空旷,主堂巍然中央,东西两侧各有一溜偏堂。我听到声音从主堂里面传来,便猫腰摸到了主堂的侧壁边,一点一点的向主堂的正面走过去。

主堂屋子里面的窸窣声听得越来越清楚了,我甚至能听到他拿着笔在纸上记着什么的声音——看来里面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小心的一步步向前移动着,没想到脚下被一块突出的砖石一绊,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啪”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我的跌倒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屋里的人也受到了惊吓,我只见一道黑影从窗户里面越了出来。

我大喊一声:“谁?!”

黑影疯狂的冲下了主堂的台阶,我也箭步赶了上去,挥着手里的手电筒,对准黑影的脑后就是一击。
那黑影大概觉察到了我的击打,回手一抡,我的猛击正打到了他的胳膊上!

我听见他闷叫了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黑影飞起一脚正踢在我的小腿上,趁我倒地的当儿,他飞快的跑到墙边,越了过去。

我还想赶上去,可那黑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留下一串咚咚的跑步声和一片犬吠。

我走到主堂的前面,打开手电筒,只见那种古式的木窗已被撬开。我虽然对这座神秘的古庙好奇心满腹,可也不打算做越窗而入的事情,便只是拿手电筒往里面照进去,看看那个黑影刚才在记着什么。

堂中的北壁下供奉着一排排祖宗牌位,堂下的两侧分列着五扇屏风,和我所看到的王立海家的那面屏风很相像。屏风上面画的都是人物或者山水,离我最近的两面是画的一个两个隐士对坐饮酒,周围山花灿烂,题字曰“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知道这是李白的诗句;另一面画的是一位仕女站在阁前的梧桐树下正在沉思的样子,上面题字是“朱阁前头露井多,碧梧桐下美人过。”

这个村子既然这么注重唐诗,有这些诗句的屏风料想也算不了什么。我便不再看其他屏风的内容,而是把手电筒往其他的地方扫了一下。

屏风旁的角落里面堆积着一些古色古香的祭祀用品,我记得以前在北京的孔庙里面也曾看到过这些。随着手电筒的光圈扫过,我忽然看见一台古琴也躺在那里,令我更为吃惊的是,那柄琴上明显缺少了一根琴弦!


古琴的发现使赵所长不得不再次来到东一村,族长们不情愿的打开了清潞堂的大门,我们得以光明正大的进入。可是,那台古琴并没有给我们更多的线索,族长们都说他们也不曾从这堆祭祀用品中注意到这台古琴,并矢口否认自己家里面有古琴,而且,村民们也说从来就不知道谁家有通晓古琴的人。我和赵所长看事情毫无进展,不由得频频叹气,我们越来越感到这个村子就像铁板一块,赵所长只好在村里走访调查那个黑影的事情了。


此后一连数天,东一村都陷在一种沉寂当中。我除了每天给妻子写email,也无聊了起来。赵所长把案情报到了县里,县里说要仔细调查研究,衙门一进深如海,好多天我给镇上打电话得到的答复都是“正在开会仔细研究”。

可是我也不得不佩服迪迪埃所说的他不会再让凶手得逞的话,这些天确实安静了许多。而与我相比起来,他却依然显得精力充沛,每天轻轻松松似的跑来跑去,毫无消沉的迹象,我只能敬佩人家的职业精神。


妻子也没有给我发什么email,除了一次让我打听打听李从军还有什么化名,为什么其他的族长名字中都有五行的偏旁而李从军没有。我真是服了女人的观察角度,这种无趣的问题有什么意义。但是她的话便是圣旨,我哪能不回复,便在吃饭的时候问了问老王舅舅,老王舅舅解释说本来五族的族长嫡继确实是有五行的偏旁的,而且每族一个,如王立海、王洪涛父子都是水字相传。

我听了这个,不得不佩服妻子的独到见解,便又问李从军父子名字里面为什么没有五行的字样或者偏旁。老王舅舅说,李从军并非李东门的嫡传族长,原来的李族长在解放前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大家。后来解放的那年,李族长被村民打倒抄家,罪人自然不能当族长了,所以就由后来同是李东门的民兵队长李从军顶替,李从军入继之后,没有改名字,就一直这样叫下来了。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迪迪埃,迪迪埃兴奋的把它记了下来,然后对我炫耀的拍着他的那个小本子道:“言,相信我,我想离解开谜团不远了。”


几天又过去了,虽然迪迪埃那边还没有消息,但我的心里却踏实了很多。那天傍晚,我在老王家呆的无聊,忽然想起卢先生来,心想但愿他们的石刻研究不会像这个案子一样毫无进展。想到这里,便决定去看看他们。

走到卢家门口的时候,我刚要按门铃,忽然听到里面有吵架声,仔细听去,像是卢先生和咸妙兰在为什么事情争执。我自忖自己此刻拜访不太妥当,正抽身要回去,突然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咸妙兰阴沉着脸冲了出来,卢先生在后面扯着她的袖子喊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任性?!”

大概是没有意想到我在这里,一刹那间,我们三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卢先生最先缓了过来,对我尴尬的一笑,说:“我这个做团长的太窝囊了,对不对?”说完便回头进去。

咸妙兰看着我,说:“咱们去走走吧!”


我虽然对她和卢先生的争吵很是好奇,但是碍于情面也不好意思过问。咸妙兰一直低着头,紧咬着嘴唇。我们走过桥去,沿着马金溪往南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然,咸妙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我恨不能杀了那个女人!”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问:“你要干什么,谁?”

咸妙兰瞪着我,说:“你不要管!反正现在这个村子也是充斥着杀戮、谎言和不信任!”

我心里面惊的“砰砰”直跳,上前扶着她的肩道:“你要冷静!杀戮不能化解仇恨,只能滋生更多的仇恨!”

咸妙兰看着我,刚要说什么话,忽然指着不远的树林里面的两个人说:“那是谁?”

我们走近一看,只见那是一对相拥而吻的情侣,而令我们万分惊讶的是,那个女子是苏小姐,而那个男的竟然是迪迪埃!

看到我和咸妙兰,他们二人赶紧放开,苏小姐羞得满脸通红,迪迪埃尴尬的挠着他那大大的脑袋,红着脸,对我们眨眨眼睛,可爱的笑道:“言——不好意思啊,我、我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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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 Re:原创小说连载:东一村悬案(已完... 06年07月25日13点20分


十、 “我知道凶手是谁!”

那些天的东一村被一种大难过后的喜剧气氛围绕着,首先是持续几天的连环凶杀案似乎终于安静了下来,人们又看到了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村民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不必去考虑今天有没有谁会被谋杀;其次是继续开发东一村别墅的批文获准,牛老板和楚先生他们又扩大赚钱的途径了;再者是鉴于上次黑影闯入的情况,在三个族长的施压之下,村委会决定重修清潞堂,加高石墙,重修门窗,这对祖神思想浓厚的村民来说不可否认是最有影响的事;最后,是迪迪埃和苏小姐的关系似乎在风驰电掣般的发展,在村里和别墅那边,经常看见他们牵手的身影。

虽然我不喜欢苏小姐,但作为迪迪埃的好朋友,我心里还是衷心的祝福他们。咸妙兰则不然,每当看见他们的时候,就会皱着眉头说:“我最讨厌那个脸色像白板的女人!”

每当这时候,我就试探着问出她那天所说的“恨不能杀掉的女人”是谁,咸妙兰则会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大声喊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就是那个变态杀手?我今天告诉你,就是我,我还要杀人,你告诉大陆的公共安全专家来抓我啊!”

说实在话,咸妙兰最近这种激动的情绪经常发作,我不得不时常为她担心,因为小安琪总是对我说:“咸阿姨是个好人!”

正是因为小安琪的这句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咸妙兰,我相信孩子的眼睛是纯净的。


我曾经撞到过卢先生安抚咸妙兰的情景,好像很诚恳很卑微的在求她的样子,但是一看到我,卢先生立刻恢复了那种做作的雇主的神情。

唯一让我很少见到的就是米小姐,她似乎躲在卢先生的别墅里面很少露面,而且她本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类型,就是偶尔遇到我们也就是点点头而已。

卢先生似乎最近和孙教授打得火热,没事经常去孙的别墅去,有时候也会叫上几个人打桥牌。


有时候我会觉得看样子迪迪埃是不想再管这个案子了,大概坐侦探的人都是不能恋爱的,或许他们理性的脑袋里面被灌进情感的浆糊之后难免也会变成浆糊,要不怎么福尔摩斯、波洛这些大侦探都是终生未婚呢?要不怎么迪迪埃似乎对这个案子不闻不问了呢?

虽然赵所长也会时常来村子,按照他的话说,是“找一些线索”,可是我知道衙门的办事方式,大事拖小,小事拖了,况且这些天来,东一村安静的像羲皇盛世一样,像他这样忠于职守的官员,是不会在这样一个“和谐社会”里搅起漩涡的。

只有一次,赵所长把我偷偷的拉到一边,指着咸妙兰说:“言同志,这些天你不要总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当心哪天让人看到!”

我脸憋得通红,厉色说:“我们之间是朋友,不是你所想的什么苟且关系!”

赵所长被我的发怒吓了一跳,赶紧说声“我都是为了你好”,说完便摇摇头走了。


我还坚持着每天给妻子写email汇报情况,我怀疑有时候自己写的是不是太零碎了。
妻子的回复总是言简意赅,就是让我继续写,不准偷懒。

我忽然觉得自己异常的孤独,迪迪埃去幸福了,妻子在忙,赵所长不仅没有给我什么动力,还时不时刺激我一下子。

我也开始怀疑,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我能不能把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


让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咸妙兰似乎心情慢慢好了起来,而且经常到老王舅舅家找小安琪,我觉得和这两个孩子在一起我能抛却肩上的那份我自找的沉重的责任。

那天我正在和小安琪下棋,被她凌厉的攻势急得挠头时,在一旁翻看小安琪的书本的咸妙兰忽然跑过来,指着书上的一幅地图问我:“言大侦探,这个字念什么,好奇怪哦!”

我拿过那本书来一看,是常山县自己出版的一本《家乡美》的补充教材,上面详细介绍了作为当地旅游开发典型的东一村。咸妙兰所指的那个字就是东一村地图上的一个字,我扫了一眼道:“这念zhui啊,你怎么一个历史系的高材生连个汉字也不认识,又不是简化字。”

咸妙兰脸色一变,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次并没有发火,而是摇头晃脑的念道:“大隹山,有点意思。”
我低着头看棋,随口问道:“什么大隹山?”

小安琪看着我说:“就是大嘴山啊,村里人叫习惯了,其实真的名字是隹山。”

我把咸妙兰手中的书夺了下来,正要仔细看,忽然听到院子门“嘭”一声,抬头看时,只见村长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拉住我喊道:“言同志,不好了,又出命案了!”

我“噌”的站了起来,问道:“是谁?”

村长哭着腔喊道:“是老族长王立海!”

这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吵嚷,一个凄惨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了我们的耳膜:“我要见村长,我要说,我要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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