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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毛小涛第一作：《入戏》，敬请支持！（人气：555）

毛小涛（小蚊子）

1 楼：毛小涛第一作：《入戏》，敬请支持！

08年12月17日19点43分

入戏

王倩

大
学了。
“人生新的起点”；“新的开始”；“一切重头开始”——这些天反复听到这些话，行前宴会上亲戚朋友说、新生报到时辅导员说、学前教育时学工部长说、开学典礼上院长说、每门课开课时任教老师说——可是，新得起来吗？
真能一切推倒，重头再来吗？
人生一盘棋，跨入这个三流学校的校门已是一招后手，还新起点！？
“新”是没有的，只有陌生。但，我喜欢陌生感。

小陈

操场上，遍地是丢弃的白色手套。
我们刚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完了新生军训阅兵式。
“喂，过来啊小陈”，王倩让我过去合影。
后来就有了一张照片：前边一个兵哥哥后边六个女生。从左到右：我（排头，因为矮，哎）、王倩、黑皮（绰号）、汪婧、肉肉、姜美。
没错，这是我们326寝室的六人。

王倩

P市，钢铁之城。
P市，筑在半山之间，喷薄着钢水的熔岩，涌动着矿脉的暗流。
P市，出产铁矿、罪恶和阴沉低矮的天空。
P市，仿佛永远在夜中。
我的故事也在夜中。
……咳咳，我承认，有点夸张。

小陈

志趣相投。我唯独和王倩成了要好的朋友。寝室其他人则表面迎合，内心嫌恶。
王倩告诉了我她晦暗的过去：她小时候被野兽哥哥强暴过。小学时即在外混，父母绝望了，放弃了她，在家庭里没有温暖、关爱，甚至曾被表妹踩在脚下。后来，认识了“罗叔叔”，也就是她的后来的男朋友，因为面相较老，所以绰号“罗叔叔”。罗叔叔介绍她结识了P市的黑社会少壮派大佬李家。李家非常赏识她、提携她。到17、18岁时，她居然成了学校的老鸨，不过自己没当过妓女（因为小时候的阴影）。
“大学了，大学了，该收手了，”她淡淡地讲完令我数次咂舌的经历，点燃了一只细细的ESSE。
“绝迹江湖，金盆洗手？”我问道。
“还洗脸呢！”
“好吧，你能收手不干总是件好事，”我高兴地说道，“这顿饭算我请！”
为庆祝一下，我们还特地加了两杯百威。

王倩

有些事情不是你喊“停”就能停下来的——生活有时就像趴在你身上的男人！
P市传来消息：她出事了！她出车祸了！
我急匆匆地赶回去，她却只留下了一个视频。
不用推说那是无情的湿滑雨夜，不用辩解那是事故多发的路段，不用交警介入调查——我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的死归咎于另一个女人！

小陈

王倩从P市回来了，一脸倦容。
“怎么了？急急忙忙赶回去？”我问道，“是什么事？”
“小陈，对不起，行前借你的500块要过段日子再还你了，”王倩恍惚地说着话，便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了。
“哦，好的，”我见她如此疲倦便没有再多说话。
不一会儿，响起了轻轻的鼻息声，看来真是累坏了。
我过去帮她盖好被子，听到她闷闷地说：柳嬢，柳嬢！
突然！她抓住我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中了魔。
“王倩！”我痛得大喊道。
“对不起，”王倩抱歉道：“刚做噩梦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解道。
“啊，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
“真的没什么。”
“那，柳嬢是谁？”
王倩吁了一口气，点上一只ESSE。
“好吧，这可很长……”

王倩

好吧，这可很长。柳嬢是P市黑社会的又一个大佬，据说她杀了自己老公取而代之。我有一次为李家做卧底，在柳嬢手下的一家夜总会坐台，调查他们的货源。没想到，事有不密，被柳嬢的弟弟查出来了，将我扣为人质。痛殴后，把我关在夜总会的女厕里。柳孃的弟弟为了邀功，自己带了一伙人闯进李家的“射杀犀牛”酒吧，一通打砸之后，柳孃的弟弟见到了李家。他告诉李家不准再出售摇头丸和K粉！否则就杀了我。
李家说，他不会答应，但是谁敢动我，便是死！
一刻钟后，李家收到了我用口红写的字条：不能退，退了就没有后路！
这是我托前台一个同我要好的女招待带过来的。其实，所谓要好，也不过是平时我请她吃饭给她买衣服建立起来的，只能利用一次。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李家和罗叔叔其实完全明白我字条意思，我愿意舍弃自己。
可是他们还是在全力营救我。
我已经不能确切地记得是四十几个小时后，厕所外传来慌乱的叫喊，打斗的杂乱声响。突然，厕所门被踹开，我被血污模糊的双眼依稀辨出了李家的高大身影。他把我一把抱起。随后是我终生记得一个长镜头：两旁是躺在玻璃碎渣中不断呻吟的小喽啰们；有的虽然拿着长刀铁棒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李家身上散发出的浓厚烟和汗液混合气味成了治愈我伤痛的第一剂良药。
闻讯赶来的柳孃的弟弟却在追赶我们的途中，死于车祸。

小陈

“啊？柳孃的弟弟原来是死于车祸？”
“是啊，”此时已有一地烟头，王倩又点上了一只：“是啊，可是这笔帐柳孃她老人家却算在了我的头上。”
“那你回去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王倩拿出一张光碟。
我插入电脑，镜头非常摇晃，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面如死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只说了一句话：王倩……别回P市……越远越……随后头别向另一边，嘴角淌下一行血。
“她是谁？”我问道。
“毛娜，死于车祸。”
“车祸？”
“和柳孃的弟弟在同一地点。”
“这么说，你怀疑是柳孃下的黑手？”
“就是那个婊子，”王倩恶狠狠地说。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赶回去时现场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熙攘。一切线索都破坏殆尽。交警给出的说法是肇事司机灌了太多二锅头！”王倩喘了一口气：“我在看守所见到了这个司机，两只眼睛间距分得很开，像个白痴。”
“这样的人也能开车？”
“我也怀疑，但是我仔细查过了司机和他的社会关系，丝毫没有和柳孃沾边。”
“或许只是巧合，”我劝解道：“只是凑巧吧！”
“哼，不过是惯用的伎俩，”王倩轻蔑地说：“用钱在街上随便买个替死鬼！”
“不管怎样，我可不希望你又卷入其中。”
“我有分寸的，”王倩说完，做个手势示意我“let me along”。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毛娜之死”并没有下文。
秋天来了。枝头上开满了桂花，像一个个繁复的古典发髻，飘散着闷人的香气。
我看上了一件毛衣和一个男朋友小树。
小树人很好。我把他介绍给王倩认识。大家似乎相处得很不错。

王倩

毛娜死了，下一个是谁？
我确定是柳孃所为。为了她弟弟。我翻看着随身的小相簿：李磊、李家、李想、陈跃、罗茗……我有时越想越害怕。于是拿起了电话，逐一给他们打电话，像极了挂念子女的唠叨母亲。
“罗茗啊，最近怎么样？得小心啊，我在M市一切都好，现在P市不比从前，要小心啊……”
“陈跃啊，又打架了吗？我在M市一切都好，你要……”
“李想啊，要保护好自己……”
电话下一个接到了李家。小陈正在边上看书，我知道实际并没有看进去。她在听我打电话。我想是时候引荐两位我的好朋友认识认识了。

小陈

我正在读《我们的祖先》，这是一个叫“老陈”的朋友借给我的。
王倩正在给她的朋友逐一电话“安全教育”。
“小陈，来，同李家认识下吧，”王倩突然把手机递到我耳边。
“啊，说什么啊？”
“随便了，这是李家，我在P市最好的朋友，”王倩说道。
“哦，你好李家，我是小陈。”
王倩拿过电话：“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这边的室友和好朋友小陈。”王倩转过来对我说：“李家说他很高兴认识你。”手机又递到了我耳边。
“那，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啊。”
王倩拿过电话：“哎呀，你们在练习英文对话啊。太生硬了。好了，死人，听我说，老娘不远千里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了提醒你——”
突然，王倩脸色煞白。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把书页合上，推到一边。
“你放屁！！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王倩把手机重重的摔在桌上。
泪水决堤，我第一次见王倩哭得如此汹涌。
我递过纸巾。

王倩

……李磊，李磊！李磊！“死亡笔记”上居然新添上的是这个名字！！虽然不好意思，我还是向小陈和她男朋友小树借了一笔钱。迅速动身赶回P市。
晚了，一切都晚了！
我见到李家，“叭”摔了他一巴掌，这是我对他的问候：“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
李家低下头，递给我一只粗犷的Marlboro。
“是的，我的错。弟兄们在‘犀牛’后巷垃圾桶里发现他时，他已经断气了。”
“你他妈知不知道，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小弟，我走前怎么交代你的？？”
“王倩，我对不起李磊，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他那晚去送货。”
“你他妈只会放屁，只会放屁！！”我流下眼泪。
“这群狗日的砍了他20多刀！！”李家也突然失去控制，开始抽泣起来。
我最后还是没有看一眼李磊的尸体。
参加完李磊的葬礼，我便打车直奔火车站。行前，李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我。
“保重！”
“保重。”
李磊死后，我们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对话。

小陈

刚从P市回来染了发的王倩抽泣着讲完了“李磊之死”。从黑色的长毛衣立领内摸出一链坠儿——一个银色的心型坠。
“这是小磊留给我的遗物。”王倩拭着眼角。
“节哀吧，”我本想在多说点什么的，这是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老陈”。哦，对了，约好今天把书还给他的。
我匆匆下了楼。
老陈搓着双手等在路灯下。其实老陈并不老，和我同岁。只是我小陈，他老陈，叫起来有意思。
“嗨，老陈，”我热切地打着招呼：“让你久等了。”
“没事儿，我等女朋友早就习惯了，你算快的了。”
“呵呵，书很棒。”我把那本书双手奉上。
老陈是个蠹虫，即使把书借给最要好的朋友，归还时也会检查书况是否良好。他接过书，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书口是否清洁：“最喜欢哪个故事？”
“唔，都挺有意思的。”我嗫嚅道：“《不存在的骑士》吧！”
“Bingo！我也是！”老陈摩挲着书：“我们去喝杯廉价咖啡，聊一聊不值钱的文学吧！”
“这三部小说都写了‘奇人异事’”老陈呡了一口black coffee，“一个被炸成两半的子爵，一个在树上生活脚不沾地的男爵，一个只有甲胄没有血肉的骑士。”
“亏他想得出来哦！”我附和道。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卡尔维诺是如何解决这些奇人的日常生活问题的。”老陈滔滔不绝起来：“像树上的男爵是如何解决解手问题的？还有你我同样喜欢的《不存在的骑士》，他披着铠甲时便与常人无异，可以喝水吃饭出操甚至做爱。一一写来总是让人信服。”
“是啊，”我突然接口道：“不像报纸杂志，总要弄地耸人听闻，让人反而不敢相信。”
“呵呵，这样才卖的出去啊，”老陈又喝了一口咖啡。
“明明骗人的却让人信服，明明真实的却让人难以相信，”我笑嘻嘻地说道：“恩，老陈偶尔跟你聊聊真是太好了（偶尔，是“偶尔”！没错，天天聊文学谁受得了？你看我已经在转移话题了），我们寝室的半文盲们真让我倒吐一口寒气！”
“怎么了？”
“姜美见我天天看书，有次同我说，哎呀，小陈啊，其实我最看哲学书了。”
“Philosophy？”
“她这么一说，我脑海里无数个先贤大哲的名字划过！我问，你爱看什么哲学书啊？——《意林》！”
老陈咯咯笑着：“嗯嗯，真可怕。我在书店遇见一个高人对着《老人与海》大发感慨：我就知道海鸣威是个歌手啊，怎么出书啦？这年头，名人出书热啊！”
“还有，还有，”我也积极揭露起“装有文化的人”：“今天早上，姜美对我说，哎呀，小陈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啊，刚才寝室管理员阿姨来借书看，就拿了我的‘故事会’，阿姨还说啊，我的‘故事会’可好看了。”
老陈被我学得惟妙惟肖的夹生普通话弄得前仰后合。

王倩

我不在时，寝室里居然有人动了我的东西！
我买的泡面不见了！
我买的水果不见了！
我的中性笔不见了！
我的奶粉不不见了！
我的笔记本被撕去好几页！
等等，等等，那个，那个也不见了……

小陈

我回寝室时，王倩正在发飙。
是，她走的这段时间，是有人未经同意吃了她的东西。我也认为这种做法很讨厌，但她一向是个大度人怎么突然抓狂起来？
“谁？这他妈谁干的？”王倩掐着腰。
“怎么了？”我问道。
“我的书，我的书，谁他妈拿了？”
“唔，”我这才想起，我把她的pro E教程借给小树了：“哦，是pro E吗？我借给小树了。你在P市，忘了给你说了。”
“不是，不是，那个送给小树都行！！”
这时姜美才操着她的夹生普通话姗姗来迟地说：“哦。好像早上阿姨借书把你柜上的一些杂志也拿走了！”
“他妈的，你他妈的快拿回来！！”王倩新染的橘红色头发似乎要烧起来！！
姜美乒乒乓乓地跑出寝室，片刻后抱回一摞杂志。
王倩没有看其他，从中准确地抽出一本杂志，我隐约瞄到似乎是一本《知音》吧，甩进柜子里，严严实实地锁起来。

王倩

事情才刚刚开始，我渐渐明白了，柳孃为了替她弟弟复仇，选择了最狠毒的方案。因为我身在M市，远在她势力范围之外，所以她一个个剪除我周围的人，这是对我最大最漫长的折磨。有时，我真想和她一对一在屋顶或是死胡同，你死我亡，痛快地解决了一切！
P市，不管是地理上还是记忆中，我真想将它抹去。不再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李磊的死捅醒了P市那些警局和政界的脑满肠肥的饭桶脓包们。
严打！严打！严打！
李家、陈跃、李想，罗茗、柳孃全都人间蒸发了！

小陈

顺利考过了所有考试，我和小树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放假了。我要回老家成都。
假期中，无所事事，不是上网就是看书。有一天接到王倩的电话。她要去湖南看望打工的父母，在成都转机。她邀我过去吃个饭。其实，也不是她请了，而是同行一位朋友做东，叫郑坤。她特意交代，这男的很麻烦，老缠着她。所以请我千万别提罗叔叔的事。
“我只管埋头大吃好了，”我挂掉电话，心情舒畅地出门了。
在机场餐厅。我见到了郑坤。是个高挑的小伙子。穿着黑色的运动装，一脸坑坑洼洼，蓄着一撮小胡子。一望便知是个混混。
席间，王倩和郑坤可以用“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来形容。
我想，王倩不过是虚与委蛇吧。
郑坤喝着啤酒，讲着荤段子，很在状态，似乎有些热了，拉看了运动服拉链。得意地摩挲着上腹。
我看见他脖子上像暴发户一样挂着好几条链子，有火影鸣人的坠子、有骷髅头、有太阳形状的人头面具还有银色的心型坠子。
他又讲完了一个，灌下一口啤酒，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泡沫。
……
开学了，大学生活也不过如此，了无新意。
两个星期过去了。王倩的铺位仍然空着。
突然有一天她像个陌生人一样闯进了寝室。我一眼就看出：又出事了！

王倩

“小陈，知道罗茗吗？”我问道。
“当然，她怎么了？”
“她到M市了。”我把罗茗的礼物送给小陈：“这是她亲手卤的藕片。”
“哦，她来M市干什么啊？”小陈接过我手中口袋，扇闻了一下，放到了桌上。
“哎……死女人！小磊死后，柳孃消停了，他们也很低调地过活。谁知道，这个傻女人和陈跃争李想！居然一刀捅在了陈跃的子宫上，陈跃捡了条命。可惜一辈子不能生育了，你说，这对于一个女人是怎样的痛楚！！”确实我很义愤。
“什么时候的事啊？”小陈惊奇地问道。
“就是过年的时候。李家得知后，非常生气。可是念在往日情份上，放了她一马，把她赶出P市。她只好投奔这儿的一个亲戚。亲戚知道她是混过的人，对她爱搭不理的。这些日子她过得挺惨。”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说道：“更要命的是，她他妈的怀上了李想的孩子！！”
“啊？”小陈的嘴巴变成“O”状。
“孩子肯定不能要了，”我打开了钱包，把百元大钞一张张数起来：“哎，这孩子生下来让陈跃知道了，一定要受迫害的。糟糕！钱不够啦，该死的罗叔叔！！老子真想杀了他，没人性，居然说手头紧不借钱给我，”我睨一眼小陈：“小陈啊，我想这几天就安排罗茗去把手术做了，先借点钱给我可以吗？”
“我，我身上没有多少啊，”小陈解释道：“要多少？”
“400吧。加上我这儿的术后的营养费也够了。真麻烦，罗茗发现自己怀孕了还一直拖着！”我把钱展平放好：“现在手术风险已经很大了！！蠢女人！！”
“嗯，”小陈点点头：“我身上不够。我帮你问问小树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感激地说道：“也替罗茗感谢你，谢谢你。”
小陈打电话给小树。小树觉得这个忙该帮，便把自己的卡送了过来。
“哦，谢谢你啊小树，这样吧，我这就去安排罗茗入院，卡先给我，我用完了连钱带卡一起还给你。”我恳切地说道。
小树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好吧，我告诉你密码。”

小陈

听王倩说，罗茗的手术挺成功，取出来的孩子已经成型。看着这个丁儿点大就被剥夺的生命，她真不知道自己办了件好事还是坏事。王倩还带来了罗茗卤制的更多的藕片和花生以示感谢。
……
日子随着课程表周而复始。P市的柳孃再没搅扰过王倩的生活。眼看着王倩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学生了，她的感情生活却突然翻了船。其实，这一点我早就在罗茗堕胎时罗叔叔不借钱这件事上看出了端倪。
这段日子，王倩在寝室里充满了哭诉，原因都是罗叔叔种种恶劣行径。
有一次，周末回来，她气愤地喊罗叔叔是淫棍！罗叔叔来M市看罗茗，周末同王倩外出游玩，晚上开房，罗叔叔近乎蛮干。王倩辩解说，自己小时候有段阴影，希望罗叔叔能谅解。罗叔叔却不予理会，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什么“你又不是没被推过”之类的我不愿再多加复述的话，最后还用皮带抽打了王倩一顿。这让我们全寝室对罗叔叔一致声讨，强烈要求王倩同他分手。王倩却边往身上擦正红花油，边叹着气说：“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拉我一把。这么些年了，我为了小时候的事，也挺对不起他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机会是给了，罗叔叔却几次三番的毁掉了。罗叔叔似乎强烈地想要占有王倩，甚至用上了侮辱和毒打。
终于王倩还是同他分手了。
应该的！
可是不久后，我和小树同王倩一起吃饭时，王倩却带来了一个男人。
虽然刮了胡子，头发变回了黑色，穿戴得整齐阳光，似乎决意摒弃掉地痞流氓的气质，我却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郑坤。他摘掉了耳钉和其他让他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的饰品，颈项上只留下了心形坠子的银色链子。
这个端倪，我早在机场餐厅里却没能看出来！

王倩

我知道，小陈对我迅速就和郑坤在一起，很感不解。有时我也恼自己，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可是，罗叔叔的离去，实在像抽空了我的心一样。我确实需要一些安抚。郑坤却补上了这个缺。
下午，我约小陈逛街，也可以好好同她谈谈。

小陈

王倩约我逛街，边逛边同我谈自己的感情。
其实，我也能理解，因为同是女人；但是，她令我惊讶的是如此之快的速度吧。
在超市，我想买一些吃的东西，钱却没带够。
王倩爽快地拿出自己的卡，替我付账。然而签名时，我却发现，王倩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汪婧”。虽然很快很潦草，但我肯定是“汪婧”，绝非“王倩”！
……

老陈

我们在德克士。锃亮的灯光照耀着塑料的桌椅，让人倍感闷热和昏睡。
我们各自拥着一杯热可可暖手，我努力集中精力听着小陈转述王倩的故事。我的反应起初是惊奇，进而同情，然后是不知怎么说什么才好。
小陈讲完了王倩，开始抱怨别的室友。
我突然有点廉价的灵感，冲口而出：“啊，她的故事简直可以写一篇知音体！”
“知音体？？”小陈喝了一口热可可：“什么玩意儿？”
“呵呵，就是《知音》杂志上那路数的文章，”我嚼了一口饼干，擦着嘴角：“题目我都想好了——”
我突然发现，小陈似乎像被点穴一样，两眼呆呆地盯着半空。
“女大学生竟是黑社会大佬；命运再三相逼迫不予从良！”我草草地挥发完自己的灵感。小陈称有急事，我们匆匆赶回学校了。

小陈

或许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我不得不说，老陈那句玩笑话，点醒了我！
我脑海中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再一细算王倩欠我和小树的钱已经3500多了！几次催要，她都很巧妙地搪塞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随后，我小心同汪婧进行了核对；电话中小心地同罗叔叔进行了对质；我趁王倩不注意，用她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她的柜子，翻看了那本《知音》！！
原来真是这样，原来真是这样！！

灯光下的对质

王倩察觉到我对她的态度发生了180°的大拐弯，居然主动要求同我谈谈。我们两人漫步到老陈站过的路灯下。
“小陈啊，最近你是怎么了？”王倩懊恼地说：“我怎么惹着你了吗？”
既然如此，我还是主动出击吧！
“王倩你知道你的漏洞吗？”我面无表情地说。
“你在说什么小陈？”王倩还是一脸无辜，像偶热沾上几粒芝麻的发霉生面团。说实话，此刻她的脸已经恶心到要我发吐。
“你的漏洞就是罗叔叔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我气愤地挥起了拳头。
“是，我们是有过感情，”王倩完全不知所云了。
“好了，别在演了，好吗？”我终于准备摊牌了：“李想、李磊、罗茗这些人真的存在吗？你的故事是真的吗？”
“哦，小陈，你冷静点，”王倩在身上搜寻着香烟：“是，我的故事是离奇了点，你可以不信，但请你不要无端地怀疑我！别忘了，你同李家可是通过话的。”
“那现在可否请你给李家打通电话呢？”我反问道。
“我，我已经很久没能联系上他了，但是，你却是和他讲过话啊！”
“这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其实，你恐怕连电话都没拨通吧？只是拿着手机在你我间传递，然后自己再假装转述李家的话。”
“小陈，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越发激动地说道：“那，小磊留给你的遗物项链，怎么和郑坤的是一对情侣项链？同样是银色心形坠，巧合啊？”
王倩开始不再急着抢话了。
“你怎么有汪婧的信用卡？我问过汪婧了，你用罗茗的另一种悲惨遭遇从汪婧哪里骗来的！”
“小陈——”
“怎么！？”我压过她的声音：“还不够嘛！我也问过罗叔叔了，他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你的，你居然说他打过你！！”
“小陈你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辞！！”王倩可怜地辩解道：“我们的友谊居然让你相信一个陌生男人的话吗？”
“友谊，”我亮出自己的“杀手锏”，我掏出几张纸，这是从那本《知音》杂志上揭下来的。“这便是你故事的底稿，你懒得可以，仅仅把人物的名字和经历相互调换了一下！”
王倩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是那个经历悲惨，有黑社会背景想改过自新的王倩吗？”小陈一口气说完定语如此之多的台词！
片刻后，夜晚的凉意袭上我的背脊。

“没错，”王倩突然平静地说道：“毛娜、李家、李磊、罗茗……这些人都不存在。但是请你相信，我的确生活得很不顺意，也的确混过社会。只是不像我讲那样传奇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彼此都不认识时开始这场骗局？”
“这套故事在我念高中时就成形了。”
“也成功地欺骗过别人？”
“是的，”王倩又点了一只烟。
“所以，你想在大学这个陌生的、彼此不知过去的环境中，也能成功，对吧？”
“是的。”
“你已经有意无意地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着另一王倩！”
“是的。”
“你才会在毛娜、李磊‘死掉’时泪水汹涌；才会在罗茗捅伤陈跃时义愤填膺；才会在罗茗打胎时无可奈何——”
“是的，是的，我入戏了！”王倩突然打断了我：“小陈，你不觉得拥有我所描述的那种生活很过瘾吗？”
——过瘾？
小陈转身向寝室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盘算着如何才能要回被骗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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