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ng(catsano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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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荆非]碧沚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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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年01月22日00点53分 |
二
明州是个大地方,诸日大小事不断。有头有脸的官只顾得上周旋大事,琐事交给底下人处置。 小偷小摸自然就算是琐事。 烦得是那小偷竟连午饭也不顾及,临近晌午却又听远远地有人呵斥“叫你偷”,然后便见有人被揪上堂来。 仍是赵平被留下料理这类无趣的鸡毛案子。赵平抬眼看看堂下,若非其中有相识的街坊,堂下两人一时几难分辨哪个是苦主、哪个是被告。赵平识得那满脸忿意的是文秀书堂的伙计。文秀书堂距州衙不远,地方上素有刻书的名气。书堂老板钱士清算当地文坛数得上的人物,与周边官府也结交甚多。钱老板的商业经和他的文笔一样出名,平生却最忌讳别人将他作“商贾”看待,故而要求书堂内的活计皆作书童打扮。只可惜书童只堪伴读,开店却要防贼,于是武夫模样的书童便成了文秀书堂的又一特色。伙计身边书生样的人物赵平却不认得。 在州衙边看店看久了,那伙计也深谙州衙日常作息的时辰,知是此时知州不在,又恃着自家老板与知州的交情,自进门起便放肆。见是官职不过九品的赵平当值,口气益发不逊起来,猛扯一把身边人的衣袖,反冲赵平喝道:“他偷书!” 赵平打量那书生。此人衣着颇似数番落第的过气贡生。以赵平这几年的经验,深知公堂是这等人天生的煞星,但凡被扭送上堂,魂魄自飞了一半,剩下一半只留作低头数蚂蚁用。今日此人却有些不同,上得堂来不发抖不喊冤倒先东张西望,衣袖被扯似也不在乎,只顺势往那伙计身边挪了一步,抬头朝赵平笑笑。 赵平定下神,暗想不过是穷书生偷书的尴尬案子,心下先想定了给那书生脱罪的言辞,清清喉咙,仍照常规不紧不慢道:“堂下何人……。” 那伙计的眼珠几乎怒凸出来,道:“刘敬儒。文秀书堂书童。” “被告何人?”赵平盯定那书生。 书生似是有些犹豫,终是一笑道:“在下荆非。” 赵平不记得听说过这名字,随口继续问道:“苦主有何冤情?” 刘姓伙计似是终于等到了泄愤的机会,昂首挺胸道:“这厮今日在店内翻看了一个多时辰。若非我家老板一向教诲怜惜读书人,这等不掏银子只站堂看的穷鬼早该被赶出门去。老板的教诲小的自不敢违背,但小的也盯牢了这厮。”伙计说得兴起,一时竟忘了曾以“书童”自居,兀自发狠道:“天下最贼莫过这等读书的穷鬼!” 听堂上赵平干咳一声,伙计方有些醒悟,缓了口气继续道:“小的盯着这书生,临近晌午,果见这厮抱了书不付银子往外跑。小的腿脚快,几步将他擒住。这厮装糊涂,说是一时读到忘情。这等荒唐理由,说与谁信?!” 赵平并不觉得可笑,却见堂下的荆非已是忍俊不禁。赵平忽有些气郁,暗自长吁了口气,转向荆非道:“苦主所言可属实?” 荆非抖抖衣袖,道:“属实。” 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赵平等着他继续。 “但在下绝非有意窃书。只怪同街那酒家的酒肉太香。在下正入书境,不想却闻到酒肉香气,一时两相割舍不下,竟忘了自己身在书堂之中,只想找到那好酒好肉边品边读。” 赵平难得一笑道:“长庆楼自制的白云凤爪和花雕确实是有些名气的。” 荆非咋舌道:“原来如此。大人也有同好?” 赵平正色,拍响惊堂木。 被惊的是那文秀书堂的伙计,荆非反倒处之泰然,只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肚内益发饥饿了。不如且按偷书未遂判,罚书银十倍,十文。”说着便在身上摸起银两来。 赵平正欲发作,却见荆非的脸色黯淡下来:“银两不见了。莫非是方才看书时被贼人摸去的?”复看眼文秀书堂伙计愤愤道,“有贼不抓,要你这班伙计做甚!” 伙计已揪住荆非的衣领,却忽听门外有人道:“大人,小的愿替此犯支付罚银。” 走进一更夫打扮男子。那人向赵平略一施礼,道:“小的愿出罚银并替此人做保。” 赵平识得此人,却难免仍有些疑惑:“你与此犯熟识?” 那人也不看荆非,答道:“小的与他交往不多,但深知他除酒肉之好别无大志,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走出州衙,甩掉那仍然忿忿的文秀书堂伙计,荆非方笑出声来。 同行的男子也不惊讶,只往前走。 荆非忍住笑,跟上道:“你去哪儿?” 男子道:“长庆楼。” 荆非又笑:“救人救到底?” 男子道:“我不喝酒。” 荆非道:“早就知道谢三老板不喝酒,但没想到谢老板还会打更。” 谢三回头,道:“你现在话就这么多,叫我以后怎么敢请你喝酒?” 酒空了五壶。 凤爪上了五道。 看眼谢三手中的茶杯,荆非道:“还需要喝多少才能听你的更夫故事?” 谢三道:“很无聊的故事。喝了酒听才不会太无聊。” 荆非道:“还有比喝酒更无聊的吗?” 谢三道:“有。睡不着觉更无聊。” 荆非道:“自何时始?” 谢三道:“自喝光仇家窖酒后。我去过很多地方,只喜在夜间游荡。被官府抓到过几次。但我未曾犯科,他们只得放人。最后我只有两种选择,当疯子,或者当更夫。” 荆非倾下杯酒:“果然是无聊的故事。” 谢三喝茶。 荆非又要了两壶酒。 抿一口酒,荆非似是不经意道:“倘若我也有老退一日,恐怕我也会做更夫。” 谢三并不意外:“夜半三更其实并不孤单。” 荆非追问道:“夜半你看到过什么?” 谢三同是不经意抿口茶:“人是活的,夜半出没也是常事。” “譬如?” “譬如有人八字属火,他从哪里出来哪里着火;又譬如有人八字太凶,去过哪里哪里死人。” 荆非一笑:“我应该是后一种。” 谢三不笑:“还算有自知之明。” 荆非忽自干了一壶。抹抹嘴道:“你先问我先问?” 谢三摇摇头:“我问你你也不会说。” 荆非笑道:“我是来散心的。” “哦。” “失望?” “没有。” 荆非又斟满一杯:“今天去州衙是领月俸?” “不错。” “月俸多少?” “二十文。” “你已经替我交了十文罚银。” “如果你少喝一点,这顿饭到不了十文。” “那我该谢你?” “不用。欠着。” “果然精明,老板脾气没变。”荆非笑着自顾自干了一杯,招呼小二道,“再来一壶!” 谢三看着小二端上酒,不动声色道:“明州是个大地方,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一个更夫的信用。” 荆非叹:“这顿饭已另有人请了。” 话毕便见有一行官员状人物自门口进来,为首的向荆非施礼道:“明州知州有请。”
[此贴被xing于2005-1-22 20:11:39修改过]
[此贴被xing于2005-1-24 16:01:1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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