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eventh（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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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夏季活动15]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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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05月12日10点22分 |
汗~~~~~这次夏季活动，好像跳楼的已经很多了，可是我偏偏爱凑热闹，又跳了一个，嗬嗬，大家多多担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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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裙子
琪琪，办案子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象农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种田，市公安局大名鼎鼎的张左探长已经不止一次为独生女儿对侦探事业表现出来的过分热情而担心。这一代的孩子，都深受浪漫主义毒害，光知道警察侦探结案时候风光，根本不晓这是命提在手上的活儿，说丢就丢了，他才不愿意女儿也走这条路。
可是老爸，案子发生在我们学校里。我关心一下总可以吧。张琪琪小姐芳龄二十，施施然走过来拿细长手臂地勾住老爸的脖子，爸——你就透露点消息给我啊，爸——
张左后悔小时候给女儿看了太多侦探小说，结果她一心想把自己变成大侦探。消息？你知道的消息还少么？学校里不是都传遍了。
可是爸——，有人说，案子有蹊跷哦，可能不是自杀噢——琪琪不依不饶。
我的大小姐，您哪里听来这些小道消息的？
人家说的啊，说疑点很多，警方遮遮掩掩，肯定有问题。
没有的事，这个案子最明确不过。
哼哼，我才不相信，怎么个明确法？你们警察啊，从来都这样糊弄人。
怎么不明确呢？死者杜晓白，女性，22岁，你们学校化学系研究生一年级。那天下午，她从12层图书馆顶楼平台跳下来，当场死亡。目击者百人以上，所有的证词一致，她是自己跳下来的，只不过没有遗书，但是据死者的室友说她在感情上……真要命，还是中招了，张左猛发现琪琪趴在他背上听得津津有味，停下话头。难道老爸从来不是女儿的对手？
爸，说下去啊，说下去说下去。琪琪笑得阳光灿烂。
也好，这时候张左换了主意，既然不听劝，干脆叫她自己厌倦。这件自杀的事情，算得上平淡乏味之极，所谓材料不过是简单记录例行问话，干脆就给她看。知女莫若父，琪琪最耐不住平淡，他越不说她便越好奇。而只要反过来，说不定讨饶的就是她了。
罢罢，老爸输给你，材料在我包里，你自己拿来看。他故意有点夸张地摊手。
嘎！老爸太棒了！琪琪身手灵敏，贴一下老爸的脸，下一秒钟已经提了公文包缩进自己房间去了。
这个女儿，张左暗暗摇头，他晓得琪琪最好自己能像小说里那些大侦探一样，一出门就遇到惊天动地杀人越货的大案要案，然后一展身手。呔！要真是这样满大街的案件，这社会不全乱了？张左是那种闲时不谈工作的人，所以琪琪虽然好奇想知道，平常却也无从打听起。
这一次算让她抓住机会了。哪怕是实在没什么悬念的一起自杀。头天下午，张左一赶到现场，就看到小丫头鬼头鬼脑在警戒线外面朝他笑。
真要命。
琪琪一直到吃晚饭时候才从房间出来。
大侦探，怎样，有什么发现？张左存心逗女儿，是不是有一个隐形杀手，先用意念控制了受害人，把她带到十二楼，然后再推下去？
还不止呢，你不知道，我还发现，那个死掉的杜晓白，根本是外星人假扮，遭到星际追杀。琪琪没好气。
张左哈哈笑起来，我说无趣，没有骗你吧？
谁说无趣了？琪琪一向嘴回得比脑子快，说出口来不及补救。
哦？那么大侦探一定有高见了，老爸洗耳恭听，发现了什么疑点，一定要告诉警方，否则自己安全堪忧。张左干脆跟进，琪琪语塞，脸鼓鼓涨红。
张太太端菜出来，看到一大一小斗嘴，十分有趣。好啦，不要闹啦，她笑，转头又对女儿说，琪琪快吃饭，吃好跟妈妈逛街买衣服去。
可是——是，是有疑点啊！死鸭子嘴硬，忽然妈的话提醒了琪琪，疑点就是，嗯，就是死者，穿的，裙子，那条黄裙子。可怜她一口饭刚塞进嘴里，说话艰难。
什么裙子？琪琪，你想买新裙子，晚上跟妈出去挑啊。张左根本不当真，给女儿一个绝地反弹的机会。
她张琪琪也是牙尖嘴利的主，快快理清楚思路，对了！就是那条裙子！老爸，我打一百块钱赌你们没人留意过死者身上穿的那条蜜黄颜色真丝圆摆半腰裙。
怎么？琪琪，难道是今年最流行款式？张左已经开始认为女儿是变着法子要骗新衣服穿了。
正是，你知道这种裙子卖多少钱一条？我上个星期刚刚看见过。新品上市五百八十八块一口价！琪琪大眼睛亮闪闪，盯着爸爸。说实话，看材料时候会留意死者身上这条裙子，她的确是心有觊觎，不过现在，她已经决定要从里面挖出“可疑”来了。
哇，这么贵，那个女孩子家境一定很好，我们家可舍不得。张太太插嘴，她和丈夫一样想法。
就是贵啊，不过也是真真正正好看，所以老爸，你倒说说，她自杀，穿这么好的裙子做什么？琪琪如果以为自己有了道理，说话声音一定响起来。
她决定结束生命，想最后留个最美好的形象？张太太发表意见。
妈，那要是你，你会选择么个死法？民主家庭养出来的女儿，很有一点没大没小。
去去去，你瞎说八道什么东西。张太太把凑过来的女儿推开去，可是琪琪牛皮糖一样。
妈，假设嘛，你不要当真么，快说啊，如果你要自杀，会选哪一种死法？很关键的啊。
哎，上吊舌头拖老长，割手腕太疼，吞安眠药好了，不那么痛苦吧……到底是拗不过女儿。
那，妈你会不会跳楼？
跳楼？才不，到地上不晓得变成什么样子，恐怖死，难看死了——
全中！！！张太太还一脸惊骇，琪琪已经激动地要跳到桌子上去，很得意地看着张左，一幅扭转局势胜券在握的样子，老爸，你明白了？
不明白，张左的确不明白，他老实回答。
爸，死者既想留一个美好的最后形象，又选择跳楼这种方式，这还不矛盾？你说她是化学系的，你可知道她们化学楼里到处是毒药，随便吃一点也比现在死得好看啊，没必要特地选一种最难看的死法吧。好个琪琪，当真被她找出理由来。
女儿这点小聪明张左从来没怀疑过，他心里暗想，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不过面上一点不流露，要不然琪琪打蛇随棍上，那还了得？况且这一点点不妥当，也根本不足以推断出什么新的结论。
老爸，对不对啊？我有没有道理啊？琪琪却偏偏看穿老爸心思，非要听他表扬。
好了好了，吃饭时候，拜托不要老说死人的事情，快吃快吃。都象你们两个，一桌子热菜统统冷掉，幸亏张太太打圆场。
关于F大学两天以前发生的女研究生跳楼自杀事件，这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过总体来说，这仍然是一件乏善可陈的案子。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那几个电话，哪怕有张琪琪小姐发现的这个“疑点”，这件事也早已经整理归档了。
对了，那些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在案发以后第三天打来的。
要找直接管杜晓白自杀事情的负责人，秘书接进张探长办公室。
杜晓白不会自杀的。这边厢张左刚提起电话，那头就说。肯定是哪个不甘心的亲友，张左太有经验。
小姐，您节哀。他开始好言相劝。
可是对方不理会。警官，您听我说完，我是死者初中时候的同学好友，我们快5年没有联系了，我在昨天的报纸上看到她的死讯。
啊！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这样的电话，一般不会是五年不联系的同学打来。
来人显然也意识到这头关注了，她吸口气，继续说，我说她不可能是自杀的。实际上，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杜晓白不止一次的对我说，她绝对不会自杀的。还有如果有一天发生她自杀的事情，要我把她说过的这句话说出来。
停了一停，对方又说，我知道其实我这通电话打得有点荒谬。不过，晓白那时候真正是认真交待过，而现在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算履行一个诺言，这个电话我总是要打，不管有没有意义。
电话挂断。张左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摇头，开玩笑，那么多目击者，而且他亲自勘验的现场，不可能的，不可能有错。那个旧友太过于认真了，初中时候说过的话，天晓得死者自己还记不记得。
光光一个电话，是不足以引起重视的。
可是，三人成虎，类似的电话在几天之内接二连三打来，就不由得人不重新考虑了。
到案发第七天，这样的电话累积到七个。内容都是一样，杜晓白不可能自杀，她反复重申过。
张左叫秘书送详细的电话过来。
七个来电者的信息依打来电话的顺序如下：
肖娅，女，22岁，嗯，就是第一个打电话的女孩子，来电地点是本城，与死者关系为初中同学。
何舒俊，女，22岁，来电地点是本城，死者的高中同学。
陈思婕，女，21岁，死者大学本科同学，来电地点加拿大温哥华？呵，居然专门打越洋长途过来？！
姜堇，女，22岁，死者大学本科同学，来电地点G市。
王文东，男，23岁，唯一的一个男生，来电地点本城，死者高中同学。
陈宣萱，女，21岁，死者大学本科同学，来电地点本城。
冯葭，女，22岁，死者大学本科同学，来电地点B市。
……
呵，这算什么，一个好玩笑？张左摇头，不象，这样的玩笑并无意义，并且简单的调查也证明，七个人并不都互相认识。再说，真是恶作剧，至于要劳师动众到打越洋电话？而如果不是玩笑，难道是死者多年以前就已经预见到今天？乖乖，从初中时候开始，近10年以前啊！不是自杀，难道是谋杀？那么，说不定还是家族恩怨，多年夙仇。呵，再想下去，足可以构思出来一个传奇小说。
可是，如果是自杀，为什么死者挑了这样好看奢侈的衣服穿，却又同时选了一种最难看的死法？
琪琪那天提出的疑点，此刻适时地从张左脑子里跳出来。真的有隐情？可能么？
他居然萌生要和琪琪讨论一下的念头。见鬼，明明是下了决心不让女儿参与这些事情的。可是，以琪琪的聪明和女性敏感，说不定真可以发现点什么？譬如说，那个裙子的细节，他们一群大男人，的确根本不留意。
女儿那么聪明，如果真的做这一行，会不会大有作为？天，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叫张左左思右想，前后矛盾。
下班回到家他才发现他这样费心思考已经晚了，琪琪早就参与其中了。
老爸，那个自杀案子，你还记得？他刚一踏进家门，女儿就兴冲冲跳过来，这两天我小作调查，有新发现。
琪琪你——
哈，老爸，快坐下来，听我说。琪琪连拉带拖把老爸按到沙发上，前两天都没有动静，原来她是调查去了。
注定如此，张左无可奈何，索性全盘托出，琪琪，我也正有新进展告诉你。
那么，你先说？老爸，发现嫌疑人了？要死，小家伙好像已经认定了这是谋杀案。
还很难说，张左耸肩，不过，至少有七个人有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不是自杀。
真的？琪琪大喜，怎么回事？
不如你先说说你的发现，张左卖关子，他看到琪琪煞有介事居然拿着好大一个文件袋，也的确好奇。鬼丫头这两天，肯定变着法子去认识了一大堆化学系研究生，然后旁敲侧击，打听消息，不要变成十足十一个小暗探才好。
好，那就我先说。老爸，你知道杜晓白的两个室友，林欣和卢云飞，都是化学系一年级。我跑去问她们……
果然给料中，张左笑，问到些什么？常规的问话材料里面都有。
找个借口认识死者的两个室友并不困难。
林欣和卢云飞不知道琪琪的专业，琪琪找她们问考研的经验。没说两句话，就扯到自杀的事情上去。
对了，那天跳楼的杜晓白，也是你们寝室的，你们怕不怕？琪琪问，这样的事情，不是人人都遇得到，自然也不容易闷在心里，杜晓白的室友丝毫不介意谈起。
现在还可以啦，不过当时真是吓死了。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跳楼了！
她干嘛要跳楼你们可知道？考试不及格还是家里经济太困难？
开玩笑，林欣先笑起来，杜晓白是本校直升的，成绩呱呱叫，家庭条件也好啊，要不然怎么会买这样奢侈的裙子。
裙子！琪琪留心，漂亮的衣服永远吸引女孩子注意，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裙子的。你们说，是她出事那天穿的那条黄裙子？她问。
是啊，五百多块钱哦，卢云飞回答，怎么舍得的。杜晓白平时穿得也不错，但是没那么奢侈，买了才三天，她居然穿了去跳楼！不过真是一条好裙子。
那怎么回事？难道她有抑郁症？生活好端端，寻死觅活。琪琪故意露出一种鄙夷的样子。
大概是找不到男朋友吧，晓白家庭条件好，就是娇气任性了点。
她眼界太高，又不是没人追。
也是啊，那个叫赵寅的男生，追她几年了？好几年了，杜晓白总跟他若即若离的，好像不喜欢他。
可不是呢，最近他们常一起出去玩，我还以为晓白答应他了，可是后来又吵了一次。
林欣和卢云飞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是室友，但是他们和死者杜晓白的关系显然不算亲密。所以琪琪轻易地从中整理出关于死者的资料。
杜晓白，女，22岁，F大学化学系研究生一年级，这些你都知道了，老爸，不要急，下面的情况你们不一定知道。琪琪吐舌头。
相貌佳，成绩好，擅长写作，是校报文艺副刊的编辑。但脾气略显娇纵和敏感。
家庭条件优渥，但是父母常年旅居欧洲，所以可说缺乏家庭温暖。
对感情生活的要求很高，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男友。现在的追求者赵寅，高中起就是死者同学。但是杜晓白好像一直把他当作哥们，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意图。这次晓白出事，赵寅伤心欲绝。
等一下，琪琪说到这里，张左忽然打断，脑子里飞快打了个转，这个赵寅，他当然是知道的，常规调查里面问过话，但是，琪琪的话题点了他，他忽然想到，赵寅不在那七个电话的名单里面，并且，他也从来没有提到过死者杜晓白关于不会自杀的交代。照说，他是最应该替杜晓白鸣冤的人？这就有点奇怪了，既然是那么多年的同学好友，杜晓白这种奇怪的交代，难道没有对他说过？
怎么啦，老爸？有疑点？我还没说完呢，琪琪拿着手里的纸卷在老爸面前挥舞。
嗯，你先继续，不过我们的调查放到一起，说不定真的会有新结论。
真的啊？琪琪大喜，继续读她的总结——
赵寅基本上可以算是杜晓白死前最亲密的朋友，据说晓白跳楼以前连续三个周末都同他一起出去玩。地点是新建的大型游乐场。这是比较奇怪的一条，喜欢游乐场没什么，连续去三次太夸张了，不过现在还很难下推论。
其他呢，就没有很特别的事情了，除了死者曾花大价钱买了一条新裙子。还有一小点，老爸，你想不到吧？死者原来是一个侦探小说迷。不过，最近，她好像开始看武侠了。据死者的室友说，刚认识的时候，杜晓白连郭靖和黄蓉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在她的遗物里面，发现了《神雕侠侣》的第三第四卷。
基本上就是这样。
老爸，我还特地去搜集了校报上面死者写的小说，你要不要看看？不过说老实话，这些小说看着让人挺泄气，不是写得不好，但是还真像一个要自杀的人写的，一副把死亡看得很淡的样子。我几乎都要相信这真的是普通的自杀了，可是，为什么是跳楼呢？还有她连续去三次游乐场是为什么呢？而且，你刚才说有七个人同意我的观点是什么意思？真是有点古怪啊。
张左接过女儿手里的报纸，作者署名杜晓白的小说连载，标题叫做《死海》。
一上来就写着：献给永失的人。
文笔不错，情节不算复杂，女主角苦苦追求爱情不得，终于选择死亡，来让自己所爱的人永远记住她。
结尾的地方这样说：
“唯有失去，才可以永远。
她知道，所以她做到，她得到。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能为之付出这样的代价，或可以给我们一个宽恕她的理由吧。”
呔！琪琪的感觉不是没有道理，这简直可以说是一封隐性遗书。张左说。
我也这样想，可是老爸，书里的女主角不是跳楼死的。她替自己的爱人挡了一剑，“心口绽开了一朵血花”，死得可算是优美，可见这杜晓白的确是一个唯美的人。并且她的生命里面，也没有这样一个让她深爱到成为自杀动机的人。
真是有一点奇怪，琪琪，你先来看看我这里的新资料。张左把七个电话的事情告诉女儿。
照这样交待，又不想要自杀的人了，琪琪边听边自语，哎，老爸不对啊，杜晓白要是一直这样交待，赵寅怎么会不提起呢？女儿果然跟他想到一起去。
张左耸肩，父女俩人相对沉思。
家里面电话响起来，两个人都不动。
最后只好张太太从厨房里冲出来接电话。
喂，小妹？张太太一拎起话筒，声音就大兴奋。琪琪琪琪，快点来听电话，你小姨从旧金山打来长途。
啊？真的？！琪琪咚地跳起来，也是大乐。这个小姨，从来疼爱琪琪，一个月前刚刚举家移民美国。
啊，小姨，你还好吧？姨夫好不好？娇娇呢？上幼儿园了啊，习不习惯，英文进步可快？案子的事情早就飞到脑子外面，琪琪只管抓了分机狂讲，最关心的是小姨五岁的女儿娇娇，小面团一样的小家伙，将来不知会怎样在美国生根发芽。
琪琪姐，一个粉嘟嘟的声音传过来。娇娇最勇敢，娇娇一点不害怕。
啊？什么？琪琪摸不着头脑，这小家伙，怎么一上来就表决心？娇娇，你不害怕什么？
娇娇不怕，嗯，不怕小黑人……
什么？琪琪越发听得一头雾水。
那一头，小姨已经要笑得岔过气去，是这样子啦，小家伙，过去从来没看到过黑人，第一天到幼儿园，看到黑人小朋友，吓死了。明明怕得要命，还非要装勇敢，逢人就说，娇娇不怕，娇娇一点不怕，简直是此地无银，我和她爸都快笑死。她解释。
哈哈，琪琪也跟着笑起来。
停！她忽然悟到什么。再见都不说，已经扔了分机冲到老爸面前，留下那边小姨诧异的要命，姐，你们家琪琪怎么了？
我们这个啊，一点不比你们家娇娇大，谁知道哪根筋又搭上了。张太太说笑。
老爸老爸，我明白杜晓白为什么老是交待别人说她不会自杀了，原来和娇娇是一样的！
嗯？怎么又扯到娇娇上面去了？
这样的，你看，娇娇明明害怕小黑人，但是却拼命对别人说自己不怕，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目的是叫自己真的不害怕。那么……
你说，杜晓白原来早就动过自杀的念头，但是她拼命对别人说自己不会自杀，也是一种心理暗示，目的是……张左接上。
全中！这样子，我们就明白为什么死者会这样子不断交待了。动机也就好解释一点，她早就有弃世的念头。这和她的小说也搭得上，她小说里那些人，都不惧怕死亡，也就是说，她会自杀，并不是因为什么直接的感情问题，而是所谓的“看破”。是不是这样？老爸？你说呢？小姑娘一激动，说话语无伦次起来。
可是那么说，就只有更加证实她是自杀，张左笑，不是和我们最初的结论正吻合？
可是，老爸你不觉得，死者之所以不断作出这样的心理暗示，是为了和自己想要轻生的念头不断抗衡的？而且看起来，理智的，不要自杀的想法，这么多年来一直占了上风的，那她怎么又忽然决定要自杀了呢？是不是？还有那些疑点，为什么她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却跳楼？为什么她竟然连续三次去游乐场？还有……
赵寅，他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不提到死者的心理暗示？
张左再次接上女儿的话。
原来我们的思路同步，琪琪松下一口气，老爸，你是不是有一点点想法了？
我想赵寅这个人，不提到杜晓白的心理暗示，最大的可能是，他正确理解了这种暗示。张左的语气是严肃的。
琪琪，你说死者的遗物里面，找到《神雕侠侣》的第三第四卷，有没有第一第二卷？
没有。琪琪摇头。
那么是新书还是旧书？
书不是很新，可能是借来的，所以只有后面两卷，前面的，大概看完了就还掉了。
琪琪，我记得你似乎也并不爱看武侠，为什么？
因为人死得太多太容易了，啊！琪琪忽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还有啊女儿，本城的游乐场，我很久没有去过了，你知道那里，有没有大型过山车，或者……垂直降落之类的游艺？
太——可——怕——了。要半天，琪琪才能慢慢地说出四个字来。
大概很少有人是这样心情沉重地去游乐场。
张左和琪琪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老爸，赵寅和杜晓白来这里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琪琪终于忍不住问。
张左摇头。
那个大型的垂直降落游艺，开放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巨大的广告牌竖立在那里——“游乐场至高点，俯瞰城市美景，体会心悸感觉。”
老爸，来吧。
座椅先慢慢地上升，景色一点一点沉淀下去，城市的繁华在眼底静静绽放。然后，忽然间，一切崩溃，座椅猛地坠落下去。耳边只有狂风，眼睛里色彩急速地流过，如果足够敏感，你会觉得这一切就像那些离我们而去的往事，飞快的过去，不留痕迹，所有的东西，在那一刻，变得不真实，幻觉，生命是一场幻觉。忽然有一个声音在琪琪的心底响起来。是死去的杜晓白的声音。
再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另一场轮回。
老爸，是不是一切，都明白了？
张左握住女儿的手，她的手指颤抖。
买了两杯饮料，父女两个在长椅上坐下来。
琪琪，你说还是我说呢？
嗯，我说。琪琪大口地喝水，让自己平静。
杜晓白不是不可悲，她看不到身边那个最理解她爱她的人。而赵寅太可怕，没有勇气追求，却有勇气摧毁。
张左点头，继续说。
杜晓白的生活平静，完整，却一直没有很浓厚的激情和热情，因为她从来就缺少父母的爱，后来也没有找到一个好恋人，加上敏感的性格，所以她有时候怀疑生命的意义，觉得生命是一场平淡的幻觉，但是她基本上还是一个理智的人，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所以她通过不断跟别人提到此事来暗示自己，不可以想自杀。从这样的暗示可见，她性格的两方面斗争不是不激烈的，理智只是占微弱的上风。
赵寅是唯一看出这一点的人。他爱杜晓白，可是她不爱他。也许这些年的追求不成功，让他绝望了，所以感情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而他也知道，这要用一点点砝码，加重杜晓白心里存在很久的自杀的念头，就可以轻易地摧毁她。
或许还有其他的吧，不过就我们知道的，有两点。
杜晓白原本是侦探小说迷，可是最近，她开始看武侠。我推测，那是赵寅推荐的。这两种小说的一大区别，就是对死亡的看法。在侦探小说里面，生命是珍贵的，侦探总是尽全力找到夺走别人生命的凶手，让他得到惩戒。她当初选择侦探小说，很可能也是为了加重叫自己珍惜生命的心理暗示。可是武侠就不一样了，在那里面，无论好人坏人，大侠也好，恶棍也罢，都在打打杀杀里面度日。总是有大量的配角轻易死去，死亡过于容易，使生命的分量变得很轻。
还有这个垂直降落，他一次一次带她来玩，让她体会急速的下坠当中，一切宛若梦幻的感觉。幻觉，幻觉，都是幻觉。
这一切，对于普通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原本就站在自杀边缘的人，不能不说是摧毁性的。
所以杜晓白选择跳楼。她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跳楼，因为她把这个当作一场祭祀，祭奠生命的幻觉，她把自己当作祭祀里面的圣女。
我说完了，老爸，你怎么看呢？
琪琪幽幽抬头，死亡到底是沉重的命题，去走别人的心路历程更不容易。她自觉在这一次的接触里长大良多。
求证一下你的看法吧。张左把手机递给女儿。
琪琪很快找到赵寅留下的电话，拨过去。
你好。也许并不能说出乎意料，那边传来的声音嘶哑暗淡，哎，不是不伤心的，何必呢。琪琪暗叹。
你好赵寅，我是杜晓白的朋友，她的遗物里面，有些东西，可能是你的，你要不要取回去？譬如，《神雕侠侣》的第三第四卷。她说。
啊，是，赵寅没有否认。
嗯，那你择日来取。琪琪顿一下，又问，最后几个星期，你陪晓白来游乐场，可是玩了很多次垂直降落？
那一头忽然死寂。你，你想说什么？半天，才听到回答。
不，没什么。没有什么。足够了，已经足够足够了。琪琪不想再多说什么，挂掉手机，还给老爸。
怎么，不告诉他我们的结论么？当爹的笑。
老爸，我认输，说到底，跟一百多个证人的证词一致，杜晓白自己从十二楼上跳下来，还是自杀案，是吗？
是。张左重重点头，所以这个赵寅，即使法律也奈何不了他。
没关系，爸，从今往后，我想，面对他自己的心，会比面对法律更加艰难。琪琪从后面环住张左的肩膀，和她过去喜欢吊在老爸肩上的动作不一样，张左忽然觉得女儿真正长大了。让她接触些案件，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回家吧。他拍拍她的手。
好了好了，不想了，琪琪甩甩手，换个心情，老爸，我这次脑子不慢吧？
我的女儿啊，聪明绝顶，好不好？张左拍她的脑袋。
那你说，是你聪明，还是我聪明？
这个……完了，又来了，刚才还觉得女儿成熟了，怎么一下子又退回到13岁？张左故意含糊其辞。
张太太已经在家里等女儿多时了。
琪琪，妈有礼物送给你。张左和琪琪一到家，她就急急说。
啊？什么东西啊？
琪琪，你推理啊，妈知道你最最聪明。
啊？琪琪愣在那里，脑子转不过来。
你——看！张太太忽然抖出一个大纸袋。
哇！蜜黄颜色真丝圆摆半腰裙，五百八十八块的标签还贴在上面。琪琪跳起来，妈，你怎么舍得！！！
丫头，你第一次提我就知道你啊，是看中这条裙子已久了，要不然，就算是案件材料里面的重要细节，你也不会记得这样清楚。张太太拿手指点女儿的额头。宝贝女儿这么喜欢的东西，再贵当妈的也要买啊。反正你也不会穿了她去跳楼。
哈，琪琪，看来我们家，最聪明的是你妈啊。张左终于得出答案，大笑。
是是是是是，琪琪一迭声应着，扑上去亲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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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新一点旧，
一点光一点影，
一点等待一点蹉跎，
岁月流转，原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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